女子依旧不愿回答。
贺书荧又将摄魂香拿出,威胁道:“你要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要点香了。”
女子烦躁道:“我没有名字,随灵器名叫我百川就行。”
贺书荧一肚子疑问要问,便开门见山道:“我们方才见到的寺庙,是你的画中世界?”
百川点头道:“是,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贺书荧心说:“误打误撞”,嘴上却懒得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壁画上那位说,你拿人作画,是真的吗?”
百川梗着脖子道:“是,我就是拿人作画,怎么了?变成画能流传百世,凡人不是追求长命百岁吗?我这是在帮他们。”
壁画中人指着百川道:“正如我所说,她拿人作画,这样罪大恶极的妖物,你们快杀了她?”
贺书荧又将视线落在壁画上的人,挑明道:“你才是那只画笔吧。”
画上的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本就褪了大半的墨色又淡去许多,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书荧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猜一猜,你就是正殿壁画上那位女子吧,真正拿人做笔墨纸砚的人,是你。”
丹青上的慕容琳道:“就是你假冒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大声反驳道:“谁假冒你了,这位公子方才都说了,我是因为魂魄不全才被封印在画里。”又指着慕容琳,“她是我的另一半魂魄,我们是同一个人。”
慕容琳恨不能破画而出,骂道:“你胡说,我跟你才不是一个人。”
百川也听糊涂了,疑惑道:“你们是同一个人?”
赵煜川与贺书荧对视一眼,勾唇笑道:“古蜀的这段记载广为流传,但这个说法是假的却鲜有人知”,他修长的食指抵在鼻下,“你确实是杀了不少的人,隔了一百年,我们还是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气,哪敢信你说的话,你先好心提醒救了我们,又冒充慕容琳讲述悲惨故事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若是顺理成章,我们就会义愤填膺替你除掉百川,然后你就能从封印你的画里出来,算盘打的很好,可惜落空了。”
贺书荧接过话道:“你被困画中百年,不知十年前便有人制出追灵符能验出邪祟气息。”
他们最先发现的碎尸并无邪祟气息,可以断定凶手并非她所说的妖怪,而是人或者灵。可这被困了百年的女子不知,这一个简单的信息差,便将她的谎言揭穿。
见计划被打破,女子满目愤恨,不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贺书荧。
贺书荧将目光转向百川道:“你知道得多,你来说说。”
百川看向墙上的壁画道:“我本是这圣佛寺的一幅绘着诸天神佛的壁画,日日受寺里佛光普照,得以成灵,每天的生活便是看着僧人诵佛念经。”
百川的神色带了些悲悯:“大约是一百多年前吧,我有些记不清了,寺里来了个男人,说要出家,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过了不久,有一位女子杀上圣佛寺,她怨气深重,杀了寺里好多人,主持说她难以度化,可又不忍杀生,便让我将她的魂魄封印在画里。”
“后来,寺里便经常闹妖怪,应是来救她的,闹得时间长了,妖怪虽除,寺庙也跟着荒废,只有色空一直留在寺里。”
贺书荧:“色空,是沐风吗?”
“是,他的法号是色空,是主持给他取的,但我觉得,他对不起这个法号,寺庙空了几年后,他突然挥笔将壁画改了,画了两个姑娘和他,他时而坐在正殿,时而坐在偏殿,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
“哈哈哈哈哈哈——”壁画上的女子突然笑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他……哈哈哈,他这是真的爱上我了,可笑、可笑,哈哈哈哈——”
这间破庙挡不住多少冷风,冬风吹得人浑身寒凉,女子的笑声回荡在寺庙里。
良久,慕容琳问道:“你不爱他吗?”
女子突然噤声,似叹似怨道:“我的爱,在他推我下河时就死了。”
贺书荧道:“你究竟是何种妖怪,居然喜欢拿人作画?”
女子揉了揉手腕道:“你不是猜到了吗,我就是那支画笔。”倏尔又将视线转向百川,“她也拿人作画,为何就说我是妖怪?我就不能与她一样也是器灵?”
贺书荧缓声道:“你拿人作画,是将以人皮制纸,人骨制笔砚,人的血肉为墨,对吗?”
女子道:“是,那不然呢,还能怎么画?”
贺书荧兀自转身道:“我方才下井,井下画作良多,却无半点血腥气,而且,从启朝国各地都有抛尸来看,百川拿人作画,用的不是人身,而是人魂,”而后看了眼赵煜川,“顺着你的瞎话编下去,也是只是为了佐证,你们俩也算一丘之貉,都是杀人犯。”
百川摇摇头,纠正道:“别胡说,我跟她可不一样,她比我恶心多了。”
贺书荧冷哼:“你俩都不是什么好货,就别比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将慕容琳的魂魄困在画里?为什么要碎尸?又是怎么将这项生意扩展到全国?你既是拿人魂入画,为何还要收人的尸体?”
百川看着已经褪色的壁画道:“因为我很喜欢色空画的她,可我这么模仿都画不出来,他也不愿意教我,我就每天看着壁画自学,可还是画不出,我就干脆将慕容琳的魂魄困在画里,画果然多了几分神采。”
贺书荧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妖怪的脑回路,摆了摆手道:“第二个问题。”
百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理直气壮道:“碎尸是为了好扔啊,人没了魂很快就死了,死了就臭了,臭了就要扔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贺书荧紧了紧拳头,道:“你真的是在寺庙里养出来的灵,怎么这么邪性?”
百川一脸不解道:“壁画上的那个人说,你们人也会拿妖兽的某些身体部位做颜料,用完后尸体也是随意丢弃,我这是跟你们学的啊!”
壁画上又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哈,说的好,学的妙,好好好,哈哈哈——”
贺书荧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人是妖,万物有灵,这样做都是不对的。”
壁画上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