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华京,出门都要捂着脖子,要不然连脑袋是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那一段不愿被提及、被记载的黑色过往。
赵煜川一改往日的笑脸,严肃道:“而且,若旧案被翻出,会有更多无辜之人罹难,到时候,华京又是一场杀戮。”
慕容琳眸色微动,欲开口辩解。
赵煜川正色道:“慕姑娘,你清楚的知道我所说并非妄言,当真要这样做吗?”
慕容琳闭目,肩膀一点一点沉下去,脑中回忆起祖父临死前对他们呼喊:“不要平反,不要平反!”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顷刻间崩塌,良久,睁开泛着涟漪的眼眸叹息道:“罢了。”
随着一声叹息落地,她的灵魂也消散在眼前。
那幅春日寺庙图是找到幕后之人的关键线索,被贺书荧收入识海,剩下的画卷能放的就放,不能放的便一把火烧掉。
待处理完这些杂事后,被卖的那两个人还躺在正殿角落里迟迟未醒,考虑到查案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贺书荧决定先一步离开。
风过林梢,贺书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落叶堆里,她锤了锤腰杆儿道:“天啊,累死我了。”
赵煜川跟在她身旁搀扶着她,露出一抹浅笑道:“要不要我背你?”
贺书荧停下脚步,说实话有些心动,但考虑到这人身上还有伤,便继续撑着身子往前走,拒绝道:“算了,你还有伤,我还是……诶!”
她话还未说完,赵煜川就走到前面捞过她的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他笑道:“那点小伤不碍事,若是你走路不小心绊倒受伤,还怎么罩着我。”
贺书荧的视线突然增高,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奈叹道:“赵煜川啊——”
“怎么了?”
“你到底活了多少年,怎么这么……”贺书荧眼珠一转,想到个词语,“狡猾。”
赵煜川背着贺书荧往山下走,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道:“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很老吗?”
贺书荧道:“不,只是民女对国师大人有些好奇。”
赵煜川听到她称呼的转变,一挑眉尖,笑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贺书荧笑道:“你修为高深,所知甚广,对华京了如指掌,除了国师,我也不知道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说完又凑到他耳边幽幽叹道:“国师大人,你在我面前可谓是毫不遮掩啊。”
赵煜川耳边传来细密的痒,他忍不住微微侧头,语调轻松道:“我已经不是国师了,现在,我就是和圆县的一个小小捕快。”
贺书荧问道:“为什么?”
沉默半晌,他说出两个字:“太累。”
朝堂党争、权力倾轧,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看着都累,更不要说他这处在风波中心的人,每个人接近他都带有目的,稍有不慎便是一场争斗,实在是太累了。
贺书荧理了理他后背的头发,动作带了些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那陪我查案累吗?”
赵煜川背着她,眉眼弯了弯道:“心甘情愿。”
贺书荧发出一声低笑,看着脚下踩过的落叶道:“可惜,幕后指使跑了。”
“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就还能抓到,不着急。”
“嗯。”
相伴无言,贺书荧昏昏沉沉的睡去。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刻意将步子慢了下来。
天上飘落细碎的雪花,为世界增添几点亮色。
赵煜川背着贺书荧往县里走,看着环住自己脖颈的手,凌厉的眉目逐渐柔和。
这个冬日貌似比往年要暖和。
走到城门外,又是周凌在城门口巡视,贺书荧迷迷糊糊间听见他们交流的声音。
周凌上前将他们拦下问道:“二位昨夜莫不是查案去了。”
赵煜川道:“没有,陪荧荧去山上抓兔子。”
周凌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问道:“兔子呢?”
赵煜川睁眼说瞎话:“没抓到。”
周凌刨根问底:“什么兔子非要晚上去抓?二位又是何时出的城?”
贺书荧打了个哈欠施施然醒来,看着面前的周凌装作惊讶,连忙从赵煜川背上下来,道:“周仙师早上好。”而后又羞赧地拍了赵煜川的胳膊,“怎么不叫醒我。”
这副做派,将女儿家的害羞拿捏了个十成十,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另一位弟子过来打趣道:“周师兄,人家小两口的私事,你再问可就不礼貌了,况且,鹤云山庄的人都说那妖怪难对付,他们两个没有修为的人,作甚要上赶着查案找死。”
“就是就是,周师兄就是孤家寡人太久,找位道侣就理解他们了。”
听着周围的打趣声越来越大,周凌也红了耳根,躬身道:“抱歉,只是圣上已经下旨,案件交予鹤云山庄全权办理,他人查案便算抗旨,云霞宗一介小宗,当谨遵圣意,望二位海涵。”
贺书荧拉着赵煜川的手道:“没事,周仙师恪尽职守是好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过了城门,贺书荧长舒一口气,压着声音道:“好险,差点被发现。”
赵煜川低头看向两人紧握的手,问道:“我方才那样说,你不生气吗?”
贺书荧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失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事急从权,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