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拿着酒壶沉默的陪着她。
人表达悲伤的方式各有不同,谁又能说沉默的那个没有崩溃的那个痛。
渐渐地,灵娘哭累了,她强撑着站起身朝画外走去。
国师也没有拦着她,他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因为他当初也如她这般想要罪魁祸首偿命。
献灵阵被毁后,施阵者会遭到反噬,现在是白袍人最虚弱的时候,要是想报仇,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可惜他方才掐算命线,修为散尽,要不然还真想帮一把。
罢了,跟出去看看吧,别真死了。
国师提剑朝画外走去,酒肆内漆黑一片,头顶漏进几缕微光,自头顶的破洞看去,灵娘与白袍人打得天昏地暗。
只不过是单方面的,灵娘使尽浑身解数都没有碰到白袍人的一片衣角。
灵娘的装束凌乱,发丝与泪水糊作一团粘在脸上,双眸猩红宛若癫狂,叫那些平日里来酒肆喝酒的修士见了都认不出。
白袍人显然很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看着灵娘渐渐疲软的招式,他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不陪你玩这无聊的游戏了,有了身孕就好好歇着,我改天再来找你玩。”
灵娘愣住,手上的攻击欲发不发,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嗯?”白袍人一怔,“怪不得这么拼命呢,原来你不知道啊!”
灵娘的手抚上腹部,喃喃道:“我……有身孕了?”
白袍人嗤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都是当娘的人了,多注意点吧。”
说完,白袍人闪身离开。
笼罩在丹阳城上空的铅云退散,露出藏匿许久的一弯弦月,刚经历过浩劫的丹阳城陷入死寂,城内残垣断壁,低低的啜泣声似鬼魂索命。
就要入秋了,不知道丹阳城的百姓能不能熬过。
灵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忘舟山,酒肆已毁,她连个去处都没有。
国师在百川中翻找片刻,找到一幅画着农家小院的图,带血的指尖拂过画卷,那间房屋便出现在荒芜的空地。
“先将就住着吧。”
灵娘躬身道:“多谢。”
国师点头回应,将百川还给她后便离开忘舟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灵娘进到屋子,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陌生的窗棂,陌生的布局,短短半天,她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吱呀——”
卧室的木门推开,灵娘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中,那人还会来看她。
“灵娘,我给你带了万宝斋的芙蓉糕,快来尝尝。”
灵娘正忙着,听到他喊急忙从酒肆内探出头,见他手举着油纸包嬉皮笑脸地站在桃林中,骂道:“笑个毛,快进来帮忙,想累死我吗?”
段度拎着油纸包跑进酒肆:“哦哦,这就来。”
来这里喝酒的客人大都认识段度,平日只知他是灵娘的心上人,却不知他在灵娘面前是个耙耳朵。
有醉汉大着胆子打趣道:“段度,你小子真窝囊啊!”
同桌的好友急忙过来拉他,这段度平日在外从不与人交好,每次露面不是骂人就是打架,喜怒无常,没人拿捏得准他的脾气,与他相处还是小心点为好。
段度扬眉道:“我就乐意在我未来娘子面前窝囊。”
说完也不理会醉汉的回话,笑眯眯地跟着灵娘忙活去了。
灵娘掀开竹帘进到后屋,嗔怪道:“谁答应要做你娘子了?胡言乱语,当心我挖了你的舌头。”
段度嬉笑着将舌头伸出老长:“来啊,只要娘子想,要我命都行。”
灵娘的扇子在他额头一点,骂道:“胡言乱语。”
“不是胡言乱语,灵娘,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想娶你。”
灵娘眼眸闪躲,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此刻怯懦了。
“我……”
段度看穿她心中所想,凑到她耳边笑道:“我知道你是妖,我就是喜欢你,跟身份无关。”
“你!”灵娘一惊,“什么时候知道的?”
段度拿起腰间悬挂的月牙铃铛道:“这个铃铛,是我娘留给我的,平日不响,遇到妖气才会响。”
那天夜里,灵娘情绪低落,没有控制好妖气,恰巧被月牙铃察觉,铃响时他便知道灵娘是妖。
常言道人妖殊途,可他向来不被俗世规则所拘,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
段度低头观察着灵娘的神色,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懊恼,心里喜欢得紧,恨不能将她搂进怀里。
可现在还不能,会吓到她。
“灵娘,你……愿不愿意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