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辞跟着阿塔回到里屋,在这里看到了“不在”的沈曼妮。
阿塔的儿子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不满周岁的小女孩,正躺在阿塔屋里那张巨大的雕花红木床上。
她不似平常小孩儿那样活泼好动,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两只小手挥舞着,在空气中不知道抓些什么。
夏辞很快发现了异常——阿塔家只有这一张床,那她那个吃人的儿子,平时都住在哪里?
不仅如此,床上的女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已经可以爬了。等到她爬到床边,就已经能爬下床走路了。
小女孩蹒跚着走到阿塔身边,伸手要抱抱。
阿塔将女孩抱进怀里,温柔地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将怀里的孩子轻轻的摇着。
“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快?明明昨天夜里才出生的,现在就已经这么大了?”沈曼妮探头要去看阿塔怀里的孩子,小女孩却把头一扭,把脑袋埋进了阿塔的怀里。
“这孩子毕竟已经十岁了,大概等她长到十岁小孩那么大,就能停止这样疯狂的生长了吧。”阿塔说。
昨夜才出生,就已经有十岁了吗?这让夏辞想到了怀胎三月、一出生就有三岁的哪吒,难道这个小女孩并非怀胎十个月,而是怀胎十年生出来的?
这里的男人,不管是族民还是NPC,怀孕的时长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只有一个人,在夏辞的记忆中怀孕整整十年……
——琼支摩。
这个小女孩难道是琼支摩生的那颗种子变的?经过昨天夜里阿军被害的影像可以得知,在这里出生的“种子”,都会被种下,等到树被日次里砍下之后,这些树又会在晚上举起斧头对准砍树的日次里,然后得以变成人形。
恰好昨夜琼支摩生下的种子长成的那棵树被人砍下,夏辞像,这总不能是个巧合。
不过仅剩的三个日次里都好好地活着,不知道砍树的人会是谁。
难道是阿塔那个吃人的儿子?
不一会儿,阿塔怀里的孩子忽然开始挣扎,要从阿塔的怀里出来,阿塔只好把孩子放回地下,让她尽情地在地上奔跑。
夏辞这时候再看,刚刚才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朋友,现在已经能跑能调,看着得到了上幼稚园的年纪了。
“你有给她取名字吗?”沈曼妮看着跑到桌子边的小女孩,前一秒还在踮着脚尖去够桌子上的糖罐,等到她从里面取出糖果塞进嘴里,再将糖果放回去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讲玻璃罐推回墙角了。
“还没有。”阿塔温柔地看着安静吃糖的小女孩,“我想把她送出大山,去城里上学,所以不想给她取一个曼萨族的名字。”
夏辞的心忽然被触动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只把曼萨族的居民当做是一个个NPC,但眼前这一幕却让夏辞意识到,这里的一切不是普通的游戏,这里的NPC也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的人。
沈曼妮不知道对此事是什么想法,只是托着腮看着小女孩,没有说话。
屋里陷入了静谧之中,夏辞金手指的倒计时也快要到期,就在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门忽然被人蛮横地从外面推开。
一时间,屋里涌进来十数个曼萨族居民,面色不善地看着阿塔。
夏辞趁乱准备从开着的大门溜出去,到了门口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夏辞惊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仍然在隐身的状态里,应该没有人能看见自己一样,除了……
——夏辞一扭头,果然是沈言川。
沈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族民的队伍中,还将夏辞也留下。
夏辞的隐身金手指恰巧到期,但没有人注意到队伍中多出了一个人,只有沈曼妮——她原先发现了站在人群最后沈言川的身影,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去。
沈曼妮很好奇,沈言川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是他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他想要在这里得到什么?
这样的疑惑在沈曼妮的心中盘悬着,直到夏辞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慢慢浮现,沈曼妮觉得世界好像在她的眼睛里停滞住了——沈曼妮意识到,刚刚房间里的一切,全都被夏辞窥探到了。
刚刚那几十分钟里所发生的一切,飞速地在沈曼妮的脑子里运转着,她拼命地回忆着刚刚自己跟阿塔都交流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为首的族民愤怒地指着阿塔:“是你!邪恶的异教徒!一定是你砍下了琼支摩的树身,就是为了复活你的外孙女!”
外孙女?
夏辞看着懵懂无知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切的小女孩,意识到了她与阿塔的关系。
“不,不是的。”阿塔无力地解释着,但她苍白的辩驳并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得到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指责。
在嘈杂的叫骂声中,沈言川小声告诉夏辞:“为首的那个,就是昨晚变成人的那棵树。”
夏辞从上到下地打量了那人一遍,并没有发现些许的蛛丝马迹,于是他狐疑地问沈言川:“你怎么知道的?”
“走路姿势一样,他的右腿有些跛,跟昨天视频里离开阿军房间时一模一样。”沈言川不愧是专业的,仅凭此就能得出结论。
夏辞了然地点了点头。
另一个族民说:“昨夜木郎都看见了,你抱着一个孩子在圣河边为她做洗礼,一定是你女儿生下的怪物吧!”
昨夜变成人的那位就是他口中的村民木郎,他昨夜从阿军家离开后,恰巧看见阿塔悄悄做的一切。
“洗礼?!”夏辞小声地跟沈言川吐槽,“这故事这么中西合并的吗?古老的族落、信奉树神的老妪,居然还会给新生儿做洗礼?!”
“这里的一切确实很难用常理解释。”沈言川已经对故事会诡异的大跨度见怪不怪了。
“不!她不是怪物!”阿塔将女孩儿护在身后,“她是我的外孙女,她是我女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不是怪物!”
“你女儿跟外族人生下的那个怪胎一出生就死了!这个小孩如果真的是你女儿生的,那你一定是用琼支摩的树身复活的她!”
“不,不是的。”阿塔只会否认,却迟迟不说,自己究竟是怎么让女孩死而复生的。
既然没有从阿塔那里听到值得信服的理由,族民们自然而然地将阿塔当成了那个砍下琼支摩树身的罪魁祸首:“把她关起来!”
——“把她处死!”
——“让她赎罪!”
——“杀了她!让她给琼支摩抵命!”
族民们群起激愤,总之就是把阿塔打上了“不可原谅”的标签。
阿塔百口莫辩,深陷的浑浊双眼含满了泪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祈求道:“你们要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们,放过我可怜的孙女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然而阿塔的妥协,却并没有换来族民们的怜惜。
他们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既然阿塔接受了惩罚,那就代表她心中有愧,那么他们认定的那些事情就一定都是她做的。
——“应该让她的怪物孙女跟阿塔一块儿去死!”恶毒的话语传入耳中,阿塔捂住了小外孙女的耳朵。
“不,不!”阿塔痛苦地摇着头,“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我真的不知道琼支摩的树身是谁砍的呀!”
没有人愿意再听阿塔的辩解了,所有人一拥而上,将阿塔团团围在中间。
这一画面跟那天夜里,沈言川和夏辞在树林里看到的场景一瞬间重叠起来,俩人似乎猜到了,这些人打算如何处置阿塔。
[叮咚!玩家沈曼妮使用金手指,将自己传送至地点:木匠夸阿提的林间小屋。]
[叮咚!玩家沈曼妮使用金手指,将NPC阿塔的外孙女传送至地点:木匠夸阿提的林间小屋。]
也不知道沈曼妮是觉得到了这种时候,再用金手指隐藏公共播报这件事没有意义了,还是故意让沈言川和夏辞听到的,总之等到沈言川和夏辞听到这次的公共播报之后,沈曼妮和阿塔那个外孙女已经没了踪影了。
不止是夏辞和沈言川,将阿塔和她的外孙女围在中间的族民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了阿塔的外孙女不见了。
只不过作为NPC,族民们并不能听见沈曼妮使用金手指的公共播报,他们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阿塔的外孙女消失了!她果然是个怪物!”
其实这一切都是阿塔提早跟沈曼妮做好的交易,现在阿塔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安全了,便不再打算为自己和外孙女争辩些什么了,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族民们怎么说、怎么对待自己。
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住在阿塔家的那个日次里也不见了!”
“她一定是跟那个怪物一块儿跑了!说不定就是她帮阿塔砍的琼支摩的树身,毕竟她可是日次里啊,日次里就是来砍树的!”族民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矛头也指向了无辜的日次里,明明这些日次里都是被他们请来帮忙的。
很快,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沈言川和夏辞的存在:“快看!另外两个日次里在那里!”
“我靠。”夏辞眼看着这一屋子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和沈言川的身上,问沈言川,“现在怎么办,跑吗?”
沈言川没有答话,下一秒,公共播报声却响在了夏辞的耳边——
[叮咚!玩家沈言川使用金手指,将玩家夏辞传送至地点:木匠夸阿提的林间小屋。]
[叮咚!玩家沈言川使用金手指,将自己传送至地点:木匠夸阿提的林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