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缰绳,手下瞬间吃痛,不由松了手劲,林唯昭拧着眉头,睨向掌心的伤口,失了神。
“阁下究竟何人?到底有何图谋,若再不说,休怪我不留情面!”楚孟不为所动地死死盯着方笑古,二指紧扣飞刀。
“无名小辈,方笑古,幸会。”微微昂首,方笑古轻佻眉眼,觑着楚孟,轻笑道:“勉强算是你们少庄主的好友吧?可能?”
“……”林唯昭仅是低头不言,只因心中思绪纷杂,似是双耳未闻。
见他似是默认,楚孟的眸中寒光立现,瞬间便将手中飞刀掷出,冷声喝道:“放肆!何等宵小之辈就妄图与少庄主称兄道弟!怕不是闻了什么腥味,为谋宝物而来!”。
倏然抬眸,林唯昭回过神来,猛然一惊,
“小心!”
就见柳叶飞刀划破长空,通体的幽光朝着身后那人而去。
林唯昭立刻横握剑柄,欲要出剑去挡,眼前却忽的一黑,被遮了视线,耳畔传来身后之人沉稳的嗓音。
“放心,他奈何不了我。”
长袖翻飞,方笑古二指探出,横越林唯昭的双目之前,指尖瞬间聚气,曲指弹出,一道清波挟着阵阵劲风,激荡而出。
未及马前,楚孟的飞刀便被那阵气波猛地击落,直直地坠入土中。
“什么宝物?”方笑古扬起眉眼,悠悠撤肘,明知故问地轻笑道:“难道齐南北抓你们少庄主,就是为了什么宝物?”
“齐南北……”闻言,楚孟紧蹙眉头,攥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
那日敌袭事件后,齐南北并未在庄内搜到阴符经,便要火烧山庄,情急之下,他说出了林唯昭可以默下阴符经一事。遂与齐南北立下约定,由他监督林唯昭,让其两月内复原阴符经的内容,以保山庄安全。
但敌袭事件后,林唯昭对他异常疏远,这些话,他都不曾开口提及。
“何时的事?你有没有受伤?”猛地抬头,楚孟慌张地上下打量着林唯昭,焦急地追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说为何抓你?”
“出庄后不久遇到了他,幸得这位方少侠相救。”不想多言其他,林唯昭拧着眉头,闷声道:“所以楚孟,你不得对他出手。”
“抱歉。”
他还不知自己与齐南北的约定,楚孟望向面露不悦的林唯昭,心不在焉道:“方少侠,若真是少庄主好友,我自当以礼相待……”
“楚孟。”刀伤作痛,端坐的身子不由发颤,林唯昭拧起眉头,紧紧按住胸口,咬牙打断道:“你可以回庄去了。”
思量再三,楚孟还是想借机当面与林唯昭坦白敌袭事件前因后果,因为有些话若被齐南北那类人说出来,指不定会变得更加麻烦。
“师弟,我给你带来了后面几个月的药。”言语间,楚孟轻蹬马肚子,将一小巧的虎皮布袋从腰间包囊中取出,握在手中。
驾着马匹缓缓前进,试探着问道:“师弟,我能再同你说几句吗?”
“楚孟!”望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林唯昭拧起眉头,攥紧拳头,强撑着自己坐稳。
他含怒凝视,咬牙颤声道:“你若还当我是少庄主,在外人面前留我几分薄面,就立刻回庄去,也莫要再跟来!”
“好,好。”手中缰绳一扯,楚孟立刻勒马止步,轻声宽慰道:“少庄主,我遵命,我回……”
看了眼手中的虎皮袋,又看了眼对他怒目而视的林唯昭,生怕他再拒了这药,犹豫了一番,楚孟蹙起眉头,将它朝着方笑古扔去。
微眯双眸,方笑古长袖一动,一伸胳膊,接过布袋握在手中。
“麻烦!方小兄弟!”拧着眉头,楚孟不情不愿地朝方笑古抱了抱拳,咬牙切齿道:“照顾好!我们少庄主!”
轻蹙眉头,方笑古犹豫地看了眼手中的布袋,又睨了眼身前的人,只听那人颤声道了句:“走。”
漆黑的双瞳沉了一沉,方笑古旋即扯住缰绳,双腿一蹬,引着绝影转了身,驾马扬尘而去。
二人驾马行了三里,察觉楚孟他们一行人并未跟上,方笑古轻蹙眉头,喃喃道:“这人倒是真的听话,说不许跟来就不跟来。”
半眯着眼,林唯昭摇摇晃晃地端坐在马背上,迎着夜里的冷风,吹着湿漉漉的衣袍,只觉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脑子昏昏沉沉,身子终是撑不住地向一旁倏然倒去。
“林兄?”猛地拉紧缰绳,绝影发出了一阵嘶鸣,急急地停下了马蹄。
方笑古慌忙伸出右肘拦住那人,动作迅速地将他拉回两肘之间。
“醒醒!”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怀里那人的脸颊,手一触上只觉冰冷得厉害,不由蹙眉道:“你可别死了,不然我白救你了。”
“活。”拧着眉头,林唯昭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却又渐渐合上了眼睛,失了力气似地呢喃道:“困。”
“吃了一身的伤,又淋了雨雪,现在一路疾驰,你若睡去,夜里冷风一吹,失了神识,有你受的!”
耐着性子,方笑古又伸手拍了拍那人苍白的脸颊,沉声提醒道:“林兄!现在不能睡,撑一撑!”
蹙起眉头,林唯昭半眯着眼睛,强制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但伤口的疼痛让他难受地蜷缩起了身子。
“坚持会,很快到了!”见他尚在坚持,方笑古立刻拉起缰绳,紧皱眉头,夹紧马肚,驾马而去:“驾!”
二人复又颠簸着赶了十里地,穿过树林,走上大道,就见不远处,一队车马停在了凉亭旁。
“少庄主?”尺素最先留意到那头一匹飞驰而来白马,辨出马上的二人,忙将身边歇息的侍卫喊了起来,:“去将马车先备好。”
虚烟双手环臂抱剑,倚靠在亭柱边,察觉到尺素一番动作,朝那头望去,才留意到方笑古他们。
及至归燕亭前,方笑古立刻勒住缰绳,绝影停下步子,甩了甩头。
轻轻推了推怀里那人的肩膀:“林兄。到了。”
“……”紧皱眉头,林唯昭半眯着眼睛,手撑着马背,头脑昏沉地让自己端坐起来。
“你先下马,踩着马磴。”说罢,方笑古撤出双足,将马磴空出,双肘轻拦林唯昭身侧。
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垂首见到已至马下的尺素,林唯昭下意识地将剑递给了她,似是察觉到什么,又嘱托了一句:“寻个合适的剑鞘……再给方少侠。”
说罢,步履不稳地踩着马磴,不算灵活地踉跄下了马。
“少庄主,小心。”扶着林唯昭,尺素轻蹙弯眉,扭过头一脸狐疑地回首望向方笑古。
旁若无人地翻身下马,方笑古自顾自地牵着绝影走向凉亭边,觑向盯着绝影看得认真的虚烟,笑道:“怎么,识马?”
“方少侠,你从哪里弄来的?”虚烟走上前,一脸恋羡地问道:“我师父说过,名马中最难得就是通体雪白的马了。”
方笑古目光沉沉地望了眼那头,见林唯昭被尺素扶上了马车,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垂涎绝影的虚烟,忽道:“想试试吗?”
“可以吗?”虚烟两眼放光地点点头。
“我这马,喜欢别人拍它马屁,拍得好了,就给你骑了,你自个儿试吧。”方笑古将绝影的缰绳扔给一脸困惑的虚烟,拍了拍他肩膀。
绝影望着那头的主人,转瞬间扔了自己,上了那头的马车里,垂头丧气地甩了甩脑袋。
犹豫了一番,虚烟当真伸手去拍了白马的屁股,绝影猛一抬头,鼻子里喷出粗气,嘶鸣了一声,瞬间撂起了后脚蹄子,一脚踹在虚烟脸上,将他蹬飞。
“不是拍马屁吗?”虚烟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哀怨地嚎叫起来。
刚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因胸前伤口还未处理,林唯昭半敞着上衣,尚未合上,隐隐可见胸膛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那头的尺素还背对着他,面朝车帘而坐。
“好了,可以转过身了。”话刚说完,林唯昭就见方笑古蓦地推开车帘,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镇定自若地坐在了对面的榻上。
见着那不速之客踏入车厢内,尺素蹙起弯眉,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回头望向林唯昭,指了指那人,问道:“少庄主,他?”
方笑古双手抱臂,睨向林唯昭,笑嘻嘻道:“我也是一路颠簸了许久啊,林兄不会赶我出去吧。”
“不敢,承蒙方少侠出手相救。”林唯昭微微颔首,望向尺素,温声道:“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好,等到了下个城镇,再说。”
“是,少庄主。”尺素点了点头,旋即从车榻下拿出早已备好的药箱,取出药酒和布。
及至林唯昭身前,细看了眼他胸前的伤口,只觉触目惊心,伤口又长又深,正中心口,原先结痂之处还在往外渗出血水。
“会有点痛,少庄主,忍一忍。”尺素拧起眉头,慌忙用药酒浸湿手中布,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四周。
凤眼微眯,睨了眼那伤口,方笑古忽道:“这刀伤,怕是要留了痕迹了,可惜了。”
胸前被药酒一烧,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林唯昭倒吸了口冷气,咬牙道:“常人都会说,伤口是男子汉的勋章吧?”
待药酒干后,尺素又迅速取了一小瓷瓶,将那瓶中的药粉麻利地平铺在那刀伤之处,复又取了白布条,才将林唯昭胸前的伤口包扎完毕。
“勋章吗?倒是个很符合虚名的说辞。”摇了摇头,方笑古不以为意道:“为何一定要做男子汉?因为是男儿吗?”
轻蹙眉头,虽然头还有点昏沉,但比一直在马上吹风好了不少,至少也没再发抖了,林唯昭缓了一缓,才将里衣合上。
系好衣带后,睨向方笑古,轻笑道:“方少侠,你不做男子汉,是想做女娇娘吗?”
“林兄,若是觉得我可以,也可以做得。”方笑古背靠窗边帷裳,扬起眉眼,若有所思道:“只是那女儿家的鞋子,我这大脚怕是套不进去。”
脑中浮现了他身着女装,脚上踏着一半的小鞋的滑稽模样,林唯昭眉眼一弯,唇角微扬,不禁笑出声。
好像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自然的笑颜,往日所见都不如这般真切,方笑古轻蹙眉头,暗道:“那个叫做楚孟之人,是否经常见到他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