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越和李俪卓是老同学,有太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的了,江遇暖完全插不进话,感觉自己异常多余,插在他们俩中间像个闪烁的大电灯泡,于是只能低着头乖乖吃饭。
从小就是这样。
他们年长她五岁,所以每次的聊天内容都在她的认知之外。她没上学时他们会聊上学的事,后来她也上学了,他们却比她高五个年级,看江遇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江遇暖本以为这种局面会被打破,然而他们聊起老同学的结婚生子和官场沉浮,她依旧插不进话。
只能像小时候那样,文静乖巧地当个背景板。
祁山越和江遇暖相差五岁,他们就永远隔着这五年的认知和眼界,他永远觉得她是个小孩子,而她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
江遇暖心不在焉地从桌上取了一份小碗甜品,拿起瓷勺,还没送进嘴里,突然被人拦住。
祁山越还在和李俪卓斗嘴,“我穿这么正式真不是因为你,早上碰巧开了个会罢了。”
说着,他像是侧边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伸手按住了江遇暖持勺的右手,偏过头垂眸看她,声音放缓,“你对芒果过敏。”
江遇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份甜品竟然是杨枝甘露,新鲜的芒果颗粒在灯光下闪着光泽。
这时服务员正好敲门进来,“您好,您加单的热牛奶。”
祁山越接过那杯牛奶,放到江遇暖手边,又顺手把杨枝甘露撤走,“别吃芒果,你刚刚手很凉,喝点热的。”
刚刚,是指她冒昧地碰到他手的那刻。
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李俪卓见状调侃道:“暖暖,还是你山越哥哥疼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事儿。”
江遇暖的芒果过敏是遗传的,因为江母也芒果过敏,所以她十岁以前家里从来没有买过芒果,自然也就没吃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敏。
十岁那年某次江父江母同时出差,就将江遇暖寄养在祁家。那时候祁父祁母工作也忙,时常是祁山越在家帮忙看孩子。
江遇暖对他向来话少,祁山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过分安静腼腆的小女孩闲聊,好像说什么都有些尴尬,于是切了个芒果给江遇暖,让她自己吃水果去。
吃完没多久,江遇暖就觉得脸和脖子都痒痒的,她想问问哥哥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祁山越正拿着游戏手柄专注地打游戏,她不好意思打扰。
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全身上下越来越痒,于是带着哭腔跑到祁山越面前,“哥哥,我好难受。”
祁山越抬头一看,小姑娘一张脸都红肿起来。
他吓得够呛,穿着睡衣拖鞋就把江遇暖背进了医院。
后来江遇暖打点滴时睡着了,在他肩头靠了一夜。
江遇暖从小就在祁山越面前乖巧有礼貌,礼貌太过,关系就容易疏离。那是这么多年来,她离祁山越最近的一次。
想到这件事,江遇暖也笑了起来,“山越哥哥心细,总是把人照顾得妥当。”
祁山越闻言挑了下眉,得意地看了李俪卓一眼。
“切”,李俪卓反唇相讥,“你就照顾妹妹细心,什么时候照顾过我?还是说你其实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你是不是暗恋我?”
李俪卓纯粹是在开玩笑,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遇暖闻言突然紧张,右手捏紧了温热的牛奶杯壁,指节泛白。
祁山越哼笑一声,“你脸皮倒是挺厚。”
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江遇暖突然有点难受。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敏感,原本也打定主意不要再在意他。
可是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目光,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在此刻,突然生起来叛逆的可恶心思,不想要再听他们俩这样熟稔地互相调侃下去了。
做点什么坏事吧。
手比大脑更快一步,她手腕一动,杯子歪倒在桌上,满杯的热牛奶倾泻而出,一下子顺着桌沿流到地上。
祁山越始料未及,于是不少牛奶淅淅沥沥地从桌沿流到了他黑色的西装裤上,大腿上湿了一片。
江遇暖只是想搞个事情打断他们之间的默契,完全没有想到会弄脏祁山越的衣服,于是下意识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想要去补救。
她捏着纸巾的手快要碰到祁山越大腿的那一刻,突然被他捏住了手腕。
江遇暖猛地反应过来,视线从他大腿挪开,僵在原地,尴尬得想要遁地。
祁山越的指尖有薄茧,捏在她手腕上痒痒的。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江遇暖一抖,慌张又心虚地解释:“我、我没有……”
祁山越却笑出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