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一晃十五载，从海边小城晃到皇城，云潜羽一直觉得人类始终面临三大究极问题: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以及以后吃什么。哎，吃饭不易，天天卖艺。

“哎，各位，可怜可怜我吧，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可怜我从小没了爹娘啊，昨天养我的老乞丐活生生饿死了，没地方住啊，被人看不惯打折一条腿啊，好心人看看孩子吧，一个铜板救条命啊……”

听着铜板敲击破瓷碗的声音，云潜羽难得感到愉悦，怪不得都说京都富贵迷人眼，这出手，就是比别地的大方，浅浅瞄一眼，像是有块银锭子。云潜羽挪了挪被夹板夹住的腿，喊得更大声了，边喊边嚎。

“各位都是青天大老爷，好心不舍得看人死的，好人千百条好命，功德无量，家里积福总要有个仙人转世，一脚踏入仙门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正值夏日，太阳毒得很，云潜羽是一边喊一边挪，费了一番功夫才一天都没让太阳晒着。直到天边一丝光也无，云潜羽才抖抖身上的破布，藏好一天的“卖艺”钱，竟是站起来跑走了。

七扭八拐，到了城墙又顺着不知哪只大黄留下来的遗泽爬了出去，这才回了城外的土地庙。

云潜羽探头看了看，小声嘟囔着:“师父？师父？”，却不料被人一脚踹在了屁股上，一打滑，连着怀里的铜板叮叮当当滚了进去。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先挨了一棍，“就你这被狗咬了一口还值得上夹板？”

云潜羽倒是没脸没皮地不生气，趴在地上又把赚的钱收拢到一起，“哎呀，这不是出去赚点眼泪钱，主动给师父减轻点负担。”

刚进来的老头身披道袍，看不出什么教派，手拿一大幡，上书“神机妙算，仙人指路”，一手捻着白胡子，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像是个下山的老神仙。挥手抖了抖道袍，冷哼一声，“那师父可就收下了。”没管地上的人，地上的铜板反正不见了。

云潜羽不可思议，云潜羽痛心疾首，云潜羽……云潜羽习惯了，果然又一分没留，幸好夹板里提前藏了一块小银锭子，明天早上倒是买得起几个肉包，还剩下不少。

偷摸走到角落坐下，打开夹板一看，空了！云潜羽猛然抬头，那仙风道骨的道士手里赫然是一块银锭子，还要嘲讽他:“哟，买惨收获不错，为师笑纳了。”

不知怎的，一瞬间云潜羽就出现在那老头面前，角落里只剩灰尘轻扬，“萧玄机，你还我，巧姐家的肉包子我馋了好久！”一手去抢，没落空也没抢到，抓了一手胡子，一扯就掉，顺便扯掉了一块面皮，没抓稳，面皮掉在地上，摔成软塌塌的一坨。

此状，道士也生气了，伸手一推就又把云潜羽推回了角落里吃灰去，自己蹲地上捧起了那块被扯掉的面皮，“千金一块易容皮，你得赔我！”

道士抬脸，却是一张朗朗如清风的好皮相，就是手里捧着带白胡子软塌塌的面皮还一脸戚戚然，平白没了风度。

云潜羽一瞧晓得坏事了，一起五年，他也知道，这萧玄机一爱财，二爱算命，有几分本事，就是看着太年轻，没人信，好不

容易搞了张易容皮，装着世外仙人的样子才有人找他算几分，平常最宝贵那张易容皮。这下好了，摔在地上沾了灰，不扒他一层皮，这事过不去。

“这不是刚孝敬师父一块银锭子嘛，哎呀，缘何这么生气……”云潜羽一边讲一边往门口去，心下想着，不会又要睡树上吧？这师徒情分真是比纸都薄，可怜他这刚被狗咬过的腿。

还没等话音落地，云潜羽感觉脖子一紧，好家伙，这次用扔的。

眼一闭一睁，挂十里外树杈子上了，云潜羽翻了个身，正想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他这悲惨的命运时，突觉身侧树枝一沉，萧玄机来了，走南闯北的家当也全带过来了。

大事！云潜羽心下暗想，能让萧玄机这么紧张，怕不是遇见修仙的了。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几个修仙的，萧玄机平常躲得跟老鼠似的，生怕与修仙沾染什么因果，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你今年是不是十五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云潜羽倒是想得多，这是要开我的修仙路了？“庚子年间生人，是十五了没错。”

不同于云潜羽跃跃欲试，萧玄机更怕天命难违。借别人之手开了这修仙路也无不可，这样因果也算不到他头上，就是之后的风云变幻，就是他自己也要算不透了。

天道的棋盘，要下子了。萧玄机心想。

“没出息的样子，今天为师就让你看看，什么是仙家手段，涨涨见识，别跟那土包子一样，没一点子仙师风度”萧玄机双手掐诀，隐隐风来。

踏阵，送风来，借音，明目！

云潜羽走南闯北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不少，唯有修仙手段没见过一点，说是时机未到，可他也从未听说过像他这样讲究的，连开修仙路的时机都要被隐隐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