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教学楼6楼厕所外飘进的雪花,好像又一次包裹住了她。
她情不自禁地缩起脑袋,想把自己藏在窗帘背后。
可就是这一动,汪时瑞注意到了她。
汪时瑞的观察力仍旧是那么敏捷,她忽然不再叫喊,只是默默地朝北川笑了起来。
仍旧是如那天晚上一样的笑,只是这个笑,因为右边脸部的绷带遮挡而显得丑陋及恐怖,甚至站在前排的女生,在目睹了这个如同怪物一样的笑容后,不禁惊喊出声。
汪时瑞看着她,却没有朝她扑来,就这么对视了几秒后,汪时瑞忽然回过头来狠狠推了一把李老师,然后朝尹天月的方向扑去。
可惜她们间的距离太远,她跑到一半,就被人用伸出的脚绊倒了。
她半躺在地上,没有人扶起她,只听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如同春季猫求偶时会发出的沉吟。
生理性的不适感笼罩在7班的上空,她朝尹天月大声笑道:“你们完蛋了!你们没有弄死她!哈哈哈哈!”
被汪时瑞指着的尹天月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她惊叫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汪时瑞的白色纱布上,此时已经被红色浸湿。
汪时瑞不管脸上的伤口,仍旧大喊着:“你们没有找到她!你们没有找到它!你们完蛋了!”
她扶着椅子从地面上爬起,又指着周围的同学大笑:“你们!你!你!还有你!全都是胆小鬼!”
汪时瑞的手指在掠过明辉时,忽然停了下来,她歪了歪头,侧目自语般:“没有见过你。”
明辉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只是他在看到汪时瑞的鲜血时,蹙起了眉头。
“但是没关系,我会诅咒你们所有人。”
汪时瑞绕过明辉继续说着,忽然将自己的帽子卸了下来放在旁侧的桌面上。
靠她最近的同学第一个爆发出尖叫,汪时瑞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剃光了,她缓缓开始卸掉自己半边脸上的绷带,她面朝着站在最后一排的孟欣,一点一点将红色的绑带卸了下来。
绷带之下,是用黑色的线缝合的半张脸,她再次咧开嘴朝孟欣笑起来,嘴角每往上一度,鲜红的血液就会从黑色的缝合线中涌出来。
就好像那只被踩死的昆虫尸液,源源不断。
孟欣的尖叫已经成为一种调和剂,使这只无名的恶魔有了更多的食欲,她欣赏着、吞噬着,好像第一次品尝到霸凌者的乐趣,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伸手去扣起了不属于自己的皮肤。
汪时瑞的出现,打破了7班伪善的氛围,提醒北川,自己正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这场闹剧,最终以学校保安的赶到而止息。
据说,汪时瑞早在一年前毁容时便患上了精神疾病,她转学后进入了北京一家专项学校学习。并且父母在全国的大医院里给她找了最好的大夫,汪时瑞远离霸凌后恢复得很快,半年前精神分裂症再也没有复发过。
这次回汉南,纯粹是为了探望亲属。
哪承想,却意外得知了张潇然早就去世了的消息。
然后,才会发生刚刚的那一幕。
教导主任将门口的安保人员痛斥一顿,也没报警追究。
就在同学们开始小声商讨晚会还继续与否,是否现在该回家压压惊的时候。
教室中央有了动静。
尹天月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被鲜血沾染着的话筒。
她轻轻用一张纸巾擦掉上面的血,音响的爆破声再次响起。
“喂喂。”甜美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尹天月用一个最甜美温柔的笑容回答了众人的问题。
“怎么不继续了?”
言外之意,像是在问。
——谁敢离开呢?
晚会就这么继续开始。
这回,明辉倒也不走了。
或许是由于发生刚刚的事情竟然还能继续晚会的疯癫感挑起了明辉的一丝兴致,在班里的所有同学能往后坐就往后坐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最靠近前门的椅子上。
明辉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讲台上的孟欣。
站在讲台上的人早已被吓得不像样子,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颤巍巍地举着话筒,像是罚站般愣在那里。
尹天月坐在教室的正中央,她的眉眼舒展开,倒也没有催主持人的意思。
少女微微眯起双眸,黑褐色的眸中倒映着灯球不时变幻的七彩光晕。
若不是画面太过于猎奇,北川就会被对方的外貌欺骗。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脸上没有丝毫悔罪的意思,更多的反而是欣赏。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相信。
尹天月是一个吞噬别人痛苦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