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只遮遮掩掩地讲了一半,北川不愿意说自己买衣服的真相,那个店员彼时的嘲讽更像是在侮辱明辉,她只是不想让明辉委屈。
许锐在旁边沉默片刻,随后终于开了口:“我一直想对北川你说一句对不起。”
北川怔了一下,转身来看她:“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也是受害者。”
就算那时许锐不选择妥协,班上还是会接连不断的出现牺牲品,所以,北川从来没恨过许锐:“张潇然也没有恨过你。”
对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擦擦眼泪,立刻拉住北川道:“不管你们想不想复仇,还是只来北京逃难,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助你。这次我也不会再逃了。”
说着,她从手中的提包里掏出一部黑色的破旧手机:“你拿好这个,通讯录第一个是我的号码。你放心,它是我不用的旧手机,你拿着,也好与我联系。”
“可是我......”
北川话还没说完,又一次被许锐打断。
“我知道相机在你那里,如果你以后绝对复仇的话,一定一定要保管好它。”
*
与许锐分开后,北川忽然觉得换了衣服,就好像也换了一种心情。
她们好像突然间融入了这个城市,抑或说,是被北京所接受了。
房子还没找好,几乎所有宾馆都住满了人,问老板才知道,是由于北京奥运会带来的旅游热潮。
旅游这个词语太过陌生,北川从宾馆里出来就在脑海里无限地重复这个词,然后,她下定决心,要带着明辉把北京转一大圈。
“那李医生呢?”
“我会给他电话报平安的。”
她选择的第一站就是新建的体育馆,名为鸟巢。
去鸟巢的路需要坐公交,刚好买衣服的时候有了些零钱,她们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后来的迎难而上,几乎北京就像是她们的城市。
公交车路过人民广场,天安门外一群白鸽掠过天空,车外夏日的风吹拂着,蝉鸣藏在树间,一起一落,好像在说悄悄话。
鸟巢广场上播放着北川曾在姥姥的录音机中听到的歌曲,巨大的广告牌上印着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某某演唱会将在7月举行。
北川屏息静气,想把一切刻在脑海里,但始终没有用过脖子上挂着的那台相机。
明辉只是静静跟着她,二人又从鸟巢转到故宫,从故宫转到圆明园。
路过北京大学时,明辉才开了口:“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也想来北京。”
北川回过头,她只嗯了一声,却没再说出别的话。
如果一直逃下去的话,恐怕,她和明辉这辈子都不会参加高考了。
失落感只有短短一瞬,明辉便移开了目光朝前走去。
两人走了很多的路,直到夕阳落入高层间,暮色与湛蓝将天空分割两半,一盏盏玻璃窗内的明灯亮起时,北川才又想起,她们没有找到去处。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像电影,北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海淀公园貌似是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她们坐在公园的滑梯上,谁也没有提起贝成山和刘队在北京的事情。
看明辉因夜色渐浓而受寒微微颤抖的胳膊,北川这才下定了决心去找李医生求个短暂的庇护。
“你紧张吗?”明辉在公共电话亭外微微侧头看她。
和明辉对视一眼,北川放下手中的信:“总感觉很不安。”
早上到北京时,那个工作人员报警的样子又浮现在她脑海里,如果去查那辆拉煤车,很容易便能够知晓起点是汉南市,她们二人失踪在汉南市人民医院,医院方面也一定会报警。
追究下来,很可能李医生已经知道了两人并非来简单地替王奶奶问候,再想得多些,李医生甚至可能早就接到了警方的消息,要他一有线索就快速上报。
“不如我们不去了?”明辉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我先打个电话看看。”
按照信上所写的号码拨去,很快,李医生便接通了。
北川还未开口,只听对面那个老人的声音就急急传来:“是北川吗?我已经听王奶奶说过了,你们还好吗?”
北川握紧了电话,她没有开口。
“如果还好的话,告诉我一下你们在哪,王奶奶很担心你们。”
‘嘟嘟嘟……’她按下了挂断键。
公共电话亭那狭小的空间中回响着机械的声音,北川转过身来,头顶那盏惨白的灯光打在二人身上,让她莫名想起了6楼的女厕所,她的呼吸不自觉加重,移开了视线。
北川尽量不去看明辉满是淤青的脖颈,垂下的手握紧拳,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明辉,我们还是离开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