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多分钟,南夏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有个研究生出了点事情,老师去医院处理了。”南夏如实回答。
顾念堇:“严重吗?”
南夏:“情况不明,我也是刚刚问到的。我现在去医院,有什么事情我再通知你。”
“好。”
此条消息后,南夏也如顾教授一样失去了音信,顾念堇在家里无所事事,发给南夏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回信。
等顾教授到家时,看到客厅的电视开着,顾念堇怀里搂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念堇,醒醒,去屋子里睡吧。”顾教授轻轻唤醒了顾念堇。
顾念堇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说道:“爸爸,你回来啦,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饭,热一下就可以吃的。”
“我吃过了,快去睡吧,已经十点了。”虽然今天的事情让顾教授身心俱疲,但是看着懂事贴心的女儿,顾教授疲倦的面容还是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顾念堇抓起手机一看,发现真的十点钟了,而且南夏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消息,整件事情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南夏在回复完顾念堇的消息后,就匆匆赶到了医院,等他跑到6楼的重症监护室时,发现重症监护室门口站着学校保卫处的处长和学工部的部长,一旁的顾教授和分管研究生的副院长正在低头交流,学院书记和研究生的辅导员坐在门口左侧的椅子上。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顾教授眉头紧缩,而研究生辅导员谢老师则如吃了黄连一般,整张脸皱成了苦瓜。
谢老师最先看到了南夏,“南老师,您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的顾教授转过头,看到南夏过来,也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现在学生情况怎么样?”南夏淡淡说道。
“命暂时保住了,但是医生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挺过了手术,但能不能从重症里活着出来,医生也不能保证。家长正在来的路上,保卫处的王处和学生的导师已经去机场接了。”谢老师三言两语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谢老师怀孕快有五个月了,肚子已经有些明显。南夏的眼神向下压了压,看到她扶在腰上的手,遂提议道:“顾院,要不然让谢老师先回去吧,我留下来。一会儿家长来了,情绪肯定很激动,推推搡搡这种事,谢老师还是回避比较好。”
顾教授看了一眼秦书记,秦书记点点头,说:“就让小谢回去吧,她现在情况特殊,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系。”
南夏送谢老师下楼,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这期间,南夏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感情问题在寝室烧炭自杀。
昨天晚上寝室其他人相约一起去通宵喝酒唱歌,他借口不舒服推掉了,等同寝室的学生清晨回来时,已经是重度昏迷,一息尚存。
谢老师有些伤感的说:“医生说就算孩子可以活着从ICU出来,他的大脑也会因为中毒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唉,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毁了。”
南夏沉默不语,目光平视望向远方。秋日里的阳光如丝绸一般光滑细腻,白云点缀在蓝天上,美的像一副油画。医院大厅的自动门开开合合,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写满了匆忙不安,不远处的公路上车辆穿梭不停,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一刻不停的向前走。没有人关心此刻映照在身上的阳光是何温度,也没有人关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
傍晚时分,学生的家长匆匆赶到,和南夏预想的场景差不多,虽然父母已经提前知晓了情况,但是看到让自己引以为豪的孩子,现在躺在ICU,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崩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南夏看着崩溃的母亲,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最后的默默出神,嘴里还轻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可在场的人没有谁可以回答这位母亲的问题。
学生母亲的质问仿佛一把锤子,来回在南夏的心上敲击,将原本包裹在心上的厚重砂石敲开了一条窄窄的裂缝,伴随着簌簌而下的尘土碎石,那些尘封数年的往事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南夏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学生,他不知道里面那个孩子能否听到他母亲痛彻心扉的哭声,他好想告诉那个孩子,你看一看你的母亲,她是那么的爱你,你却要为了一段所谓的爱情,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在点燃炭火的那一刻,有没有考虑过你的父母,在你离去后将要面对怎样的人生,他们要如何度过剩下的岁月,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惩罚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南夏的内心突然闪过一丝阴暗的想法,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学生就这样离开吧,总好过以后年年岁岁父母和他都要承受无尽的折磨。
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让南夏心里一惊,他暗暗吞下一口气,以对抗背后升腾起的凉意。那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恶,让南夏明白,无论自己做过多少努力,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伤害,那些他拼命压抑的过往与仇恨,从来没有放过自己,从来没有。
如果当年自己也选择了这条路,那些人会受到惩罚吗?会良心不安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终于摆脱了麻烦,对于他们而言,南夏不过是一个不光彩的包袱,一个甩都甩不掉的麻烦。
南夏收回思绪,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