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嗫嚅,半日无言。
明昭大致了然,不同意就不能出去。她冷哼,又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门口有人,她不顾绿竹劝,拖着绿竹朝门走,先去试了一番。
小样,她在江南干过重活,锻炼了一身的力气,拉上绿竹这个小身板的小丫头绰绰有余。
“姑娘,真的不能去呀……”
任是绿竹如何叫唤哀求,她充耳不闻。一路拖拉到侧门口,许是知道劝不动,绿竹终于松了手,只委委屈屈看她。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绿竹都没怎么用力,她可能是怕叫得太大声会引来别人,故而只是小声哀求;还怕扯得自个手疼,只堪堪环住手腕,而后随她去。
果不其然,那侧门是关着的,明昭敲了敲门,门自外而开,是两名小厮在守。两人问她有何事,明昭装腔作势,拿出二姑娘的架子,言要出去。
二人无动于衷,只说上头无交代,不给出,任她好言好语哀求皆无用。这上头是哪个上头,明昭自然一清二楚,管着她的,唯沈若梅。
她纵然有一定力气,比之两个男子仍不及;若是硬闯,必定是出不去的,恐会受伤。且今日能硬闯出去,明日呢?后日呢?天天如此,总不是个办法。
于是明昭又折回锦绣堂,谢嘉和仍在。明昭请了个生涩的礼,“夫人,请问若我想出府,该怎么做呢?”
沈若梅未言,她授意于一旁的张妈。张妈是沈若梅从沈家带过来的奶娘,自小伺候她到如今,算是她身旁的老人了,地位自然较高。
“二姑娘,你出府是为何?”
“行街。”
张妈道:“二姑娘,一般无事,不得出府。”
“行街不算么?”
“当然不算,”张妈道,“除非有拜帖,或是置办衣物用品,其他不得出。”
“哦,那我去置办衣物。”
“府中自会备好这一切,二姑娘不必多心,每月去领分例便是。”
看来是不许了。
“我在江南都能自由出入……”
“这就对了!”张妈拔高声量,厉声打断她,“江南是江南,谢府是谢府,怎可相提并论?二姑娘,你既回了谢家,当遵守谢家的规矩,可不能再像在乡下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你要有一个样儿,大家闺秀的样儿,这样才会有人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这样;我也不需要别人来喜欢我;你们更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怎么没有?按理来说,夫人是你爹的妻子,是你的母亲。既然是你娘,就有资格管你。”
明昭看向沈若梅,她不置一言,分明是认同张妈的话。若非她授言,张妈不会说这些话。
她知晓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复又请退。
拜帖?什么拜帖?长安无旧友,她是无名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给她送拜帖;置办衣物,这些事皆由夫人或管家统一负责,根本轮不到她来管。
不过是变相关她的借口!
明昭气咻咻回了清月阁。她每日观谢嘉和,看她早出晚归,笑颜尽展,她则禁足于清月阁,每日无聊打哈欠,偶尔看看书。
她去侧门瞧过,侧门严关,家丁看守。她强要出去,无论去多少次,家丁总是一个劲儿重复:夫人未应允,您不能出去。
反观谢嘉和,守门的家丁远远瞧见她,立马把门打开,恭敬地请她出去,为她鞍前马后。
见状,明昭气笑了,恍然大悟地笑。究竟是不能出,还是只不给她出?
不让她出去,不要紧,她自会想办法!
谢家把墙修得很高,她身高五尺五寸,那墙却高约一丈,也许再高些。杵她面前,抬头一望,简直高不可攀。但后院的柴房处墙壁低矮,倒是可以一爬。
明昭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决定爬墙溜人后,当即趁午时把门窗关严实。一般这时,她会午休,绿竹不会来扰她,这时爬墙是最合适的。
她的臂力很强,那是爬山采药时练出来的。她找到一处隐秘的角落,树木可遮其身形,柴房是堆积弃物的地方,一般无人,午时更少人。
明昭攀上水缸,小心翼翼站其边缘,复借墙上凹凸不平的点借力,双手攀住墙顶端,使劲往上吊,气喘吁吁地坐了上去,平复急促的心跳。躺得太久,忽然一下子使了大力,她突然间便虚了起来,手臂发软。
墙壁上视野开阔,她回望院内,触目所及之内,不见人影,更远处人头移动。她心下生乐,转过头去,却见那墙下悠悠站了一个人,猎猎红衣,肤白若雪,好生明艳,让她看得一愣。
虽然她不想眼光这么尖锐,然而那白强下的一抹红,她不想注意都难。
萧彻正倚石柱,双手抱胸,抬头惬意望她,眸中含笑:“呀,好久不见啊。”
原来萧彻信中的“期待再见”是如此期待的。她可一点儿都不想见他。
墙上不是谈话之地,明昭翻过身,这边没有水缸,她探下身去,以两手作为支撑,往下一跃,只希冀不要又扭了脚,不然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松手,却跌落一个满是松木香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