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先至长乐宫,殿门紧闭,烛火幽幽,檀香缭绕,窦明昭松开手,走上前跪在蒲团上,目不转睛盯着上方的画像。
赵祈安也缓步上前跪下。
“儿臣赵祈安——”
“儿臣窦明昭——”
“参见母后。”
窦明昭双手合十,再三叩首。
那双柔和盛满爱意的丹凤眼,隔着数年岁月,一如往昔。
赵祈安点燃三炷香,神色肃穆插好,后退几步,再次跪下。
两人各有心思,唯一相同的是,眼中皆是对画上之人的怀念。
自长乐宫出来,赵祈安又伸手牵住窦明昭,二人一副恩爱之相,在来往宫侍隐晦的探究目光中,前往宗庙祭祖。
自此,新帝发妻窦氏,入主中宫。
椒房殿内,窦明昭换了一身轻便的深衣,刚派人去叫云淮,却听陛下驾到之声。
“陛下怎么去而复返?”窦明昭钗环俱卸,只一只玉簪挽起发髻。赵祈安看着这身寻常素雅打扮,眼中含笑,凑至身前轻声呢喃:“新婚燕尔,朕岂能抛下皇后独身前往宣政殿?”
窦明昭微笑:“陛下所言甚是。”
“娘娘,小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眼前人眼底涌起真情实意的笑意,赵祈安熟悉的很。他转头看向来人,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被人牵着,以一种急促却不失礼仪的步伐往这奔来。
那孩子长相倒是与他身侧之人极为相似,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清澈见底,只是放在他阿娘脸上顾盼生辉的含情目,放在孩童脸上却尽显娇憨。
窦云淮看向坐在阿娘身边的俊美男子,双手相叠,口齿清晰一字一板道:“给陛下请安,给阿娘请安。”
赵祈安招手,饶有兴趣道:“到这来。”
窦云淮看向阿娘,见阿娘点头,方才走向陛下。
赵祈安一把抱起孩子揽在怀里,乐道:“叫什么名字?”
窦云淮轻声道:“云淮叫窦云淮。”
“窦云淮,”赵祈安笑道:“好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阿娘取的。”
赵祈安看向窦明昭,侯府嫡长子之名不是父亲所取,不是祖母所取,反倒是由“家道中落”的母亲所取。
他轻声笑笑,嘲道:“父皇还真是指了门好婚事。”
窦明昭道:“过去之事,何须再提?”
赵祈安没有回应,捏了捏怀里小孩的胳膊肩膀,叹道:“根骨不错,可想练武?”
窦云淮点头,不慌不忙道:“回陛下,祖父说以后教我打拳。”
“祖父?”赵祈安有些疑惑,他记得林少宣的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云淮说的祖父是臣的父亲。”窦明昭温柔笑笑,稀松平常道:“臣的父母与云淮之间,从无外字相称。”
赵祈安微愣,他想说师父师母一贯一视同仁,可出口却成了:“以后你我的女儿若有了孩子,咱们也如此。”
窦明昭微怔,继而笑了笑:“陛下所言甚是。”
殿内忽然沉默下来,赵祈安移开视线,见小孩频频看向阿娘,他放了人,起身坐到书案后翻看奏章,为母子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窦云淮终于能抱着阿娘,他双眼微红,却始终没有落下眼泪。
“云淮做得很好,阿娘都没想到云淮做得那么好。”窦明昭紧紧抱着孩子,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云淮睡得好不好?房里的摆设喜欢吗?伺候你的人可尽心?”
怀中的小身子只点头,窦明昭轻笑,认真道:“算上今日,阿娘给云淮放三日假,这三日可以不读书,只来请安便可。只是三日后,云淮必须每日来阿娘殿里读书,记住了吗?”
寻常孩子听见读书总要头疼,可窦云淮双眼却是唰一下亮起,急迫道:“每日都来找阿娘吗?”
“对,”窦明昭笑道:“读书一事怎能荒废?当然要每日都来,还要待上一整天。”
窦云淮高兴起来,挣扎着下地,先给阿娘和陛下行了礼,这才乐道:“那云淮先去和承黛姐姐玩,阿娘别忘了叫云淮读书!”
说完,窦云淮噔噔蹬跑开,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殿内响起一声轻笑,赵祈安头也未抬,戏谑道:“想不到皇后是位严母,才两岁的孩子竟已经开蒙了。”
窦明昭答道:“不过是看些画册罢了。”
“哦?”赵祈安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向窦明昭,“原来是慈母,只是为何是三日后?难不成……皇后不想那孩子与朕相处?”
“怎会?”窦明昭否认道:“不过是小孩子不懂礼数,怕冲撞到陛下罢了。”
赵祈安不置可否,抬手示意窦明昭过来。
“帝后大婚,三日罢朝,皇后既已明示,那这椒房之宠,自当合了皇后心意。”
赵祈安看了一眼岳坚,岳坚明了,放下徽墨,后退三步,让出书案一侧的位置。
“礼尚往来,劳烦皇后为朕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