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深,他跳上珍珍的后背,又轻轻一提将时浅带了上去。
时浅认真思考,猜测道:“十五……每个月十五是太阴殿开启天月命轮开闸净化湖水的日子。”
“恩。”他点头,脸色肉眼可见的浮起一丝死灰色,整个人似乎被抽去了力气,轻轻靠在时浅的后背上。
忽然感觉有几分尴尬,时浅下意识地想往前挪几步。
明晏在他耳边低低笑起:“其实在闯入堕天塔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可惜身体被镇压在另一处,我灵体的力量有限,只得优先救出魂魄。”
时浅嘀咕:“我很丑吗?”
明晏抬手,按着他的脑袋强行转过来:“青夜这张脸冷峻,你更柔和,尤其是左脸颊上的银月印……真让人怀念。”
“怀念?”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时浅好奇,“那个银月印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忽然出现的,我自己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晏认真道:“银月印,是太阴殿大司命的象征,他们脸上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时浅摸了摸左侧脸颊,一提到这事,他就一肚子怨气。
在太曦的最东方,有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名为九宫谷。
他是在某一天打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谷主站在面前,本以为又要挨骂,结果那只枯槁的手极轻地抚在他的左脸颊,微微颤抖。
他这才发现脸上多了一个淡淡的银月标记。
一个月之后,帝都的使者千里迢迢来到内谷,虽然狐疑万分地打量着他,到底是恭恭敬敬地说明了来意。
老人家把他喊到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嘱:“阿浅,天命所引,你随他们去吧,从今往后,你当以慈悲济天下,不骄不躁,爱国为民。”
那般大道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使差都必须要将他带回去。
到了帝都之后,他需要经历一次考验,证明他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月命轮,第一眼,只感觉是个很普通的东西,但是靠近之后,他看见白玉盘上密密麻麻的复杂咒术,肃穆,高雅,神秘又充满危险。
天月命轮有外、中、内三层。
外层为十二宫格,每转动一格,就会打开一处泄洪口,阴煞毒气从天照湖排入贯穿整座大陆的弱水之时,会被月神之力净化,最后流入东方的大海。
中层为天劫命轮,七年转动一次,用来消灭塔底那些力量耗尽无法驱使、亦或是不听话驱使不动的恶灵。
内层为神谕轮,按照史书记载,一千年左右才会转动一次,而它每次转动,都会在民间诞生一位月神钦点的大司命。
“咔嚓”、“咔嚓”,在第七声“咔嚓”响起之后,御神三家的神女紧张地制止了他。
没有人能转到第七格,到了这一格,就已经能证明他的身份。
侍女送来华丽的宫衣,他以一个万众瞩目的显赫身份,被禁锢在了堕天塔顶。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无聊透顶。
月神钦点……也许神明是想借他的手,化解这五千年累积的阴煞,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功亏一篑。
明晏见他一直沉默,问道:“你什么时候被他们绑上去的?”
时浅嘴角一抽,悻悻道:“十四岁就被他们强行带走了,整整关了我十二年,最后还给我按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联手杀了!”
“呵呵。”明晏顿了顿,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实情,“你死后几个月,你的师门九宫谷就被他们围剿消灭了。”
短暂的沉默,气氛凝重的让人窒息。
时浅骂道:“他们怎么有脸求我复国的?还有你,你应该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千秋大梦才是!”
明晏抱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低声回道:“能活着走进五藏渊来找我,说明自身也很厉害了,而且我本来就憎恨万流人,一直想把他们赶出去。”
说话之间,珍珍再次一头撞进山壁,回到幽静的雪谷里。
明晏一步三摇,最后还是扶着一棵桃花树缓了口气才走进房间。
时浅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好奇,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房门上有密密麻麻的咒术,在他伸手搭上的瞬间,灵力如刀锋般刮来。
时浅侧身避开,发现整个院子里都荡起了咒术。
好谨慎……想来是病得不轻了。
但这点法术还拦不住他,只是稍稍用力,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房间里有白色的浓雾,散着让他心惊肉跳的阴毒之气。
时浅屏住呼吸,绕过一个屏风后看到已经躺下休息的明晏,不过一刻钟罢了,刚才那个侃侃而谈的人忽然间气若游丝,额头的青筋紧绷,时不时抽搐几下。
察觉到有人闯入,明晏睁开眼皮扫过,语气也很虚弱:“真不听话……要不是我千辛万苦才把你救出来,现在就直接动手掐死算了。”
时浅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仅冰凉刺骨,还有种让人不适的寒意。
他站在床头,轻笑道:“明大爷,你现在不要说掐死我,就算是一只蚂蚁也掐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