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转身,对时浅道:“这位是南照将军,和你师兄一样,是复国军的人。”
相比起震惊,时浅更多的是困惑:“复国军……你怎么被他们抓了?”
话一出口便回过神来,但明晏已经敲着他的脑门骂道:“他们要是知道南将军的身份,就不会只把他关在这种地方了。”
南照解释道:“我已经接到梁大哥的飞鸽传书,知道了云洲发生的事情,我猜你们若是要行动,必然是回来破军府对付玄霆,所以就故意在城里闹事被抓了进来,哈哈,那群兔崽子,鞭子抽得都软绵绵的,废物。”
明晏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想着要避开玄天军,然后就被关进来了。”
南照束起袖子,冷道:“公子要杀玄霆,就要去内城东边的玄王府,我现在出去放把火烧城,把其他人引走。”
明晏倒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笑道:“我原本也是打算先放火,嘿嘿,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了。”
两人不谋而合,只有时浅嘴角尴尬地抽搐了几下。
四十九年了,当初那个被捧上神坛的大司命,如今像个单纯懵懂的孩子,对一切都非常陌生。
明晏这才想起来介绍,拉过他道:“这位就是梁将军的师弟,本人还在堕天塔下镇压着,魂魄意外进入了青王后裔、青夜的身体里。”
“恩。”南照只瞄了他一眼,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随手摸了一把武器将守卫砍翻在地,边走边道,“我听梁大哥说了这事,前几年我们调查过堕天塔,可惜进不去。”
明晏笑道:“堕天塔是囚禁死魂和恶灵的地方,你们大活人当然进不去。”
南照道:“我们进不去,那些万流人也进不去,不过我听说他们的大司命很厉害,搞了一个什么法术,能直接看到里面。”
明晏眼眸一暗:“是‘心瞳之术’,利用心目观察塔底,然后以法术呈现。”
南照不懂这些,也没有再问。
离开大牢之后,他们是在御史府的后方,南照拱手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放火引开他们,玄远那个老色鬼,年轻的时候纵欲过度,现在一把年纪了也只有两个儿子,我们先杀了他两个儿子,让他断子绝孙才好!”
南照离开之后,明晏才说出了这个人的过去:“他们全家都是被万流人杀的,只有他带着襁褓之中的弟弟跳入弱水侥幸捡回一条命,后来遇到你师兄,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复国军,其实前几年,各地还是有不少反抗活动的,这些年确实很少见了,敌人的力量远在太曦的残民之上,再加上时间慢慢冲刷,仇恨也被绝望所泯灭。”
时浅叹道:“我倒是不清楚自己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晏苦笑:“你都死了,还关心那些事情做什么?”
时浅淡道:“关在塔下的时候没有关心这些事情,但你们把我救出来,不关心也不行了。”
明晏顿了顿:“南照加入复国军已经二十年了,为了躲避追杀,样貌一直在变化,只有那只左眼受伤后摘除了,是带着假义眼,呵呵,万流帝国发放了很多通缉令逮捕他,偏偏搞不清楚他最重要的特征。”
时浅下意识地扭头,已经能看到远方的街道上燃起了星星之火,天空传来熟悉的魔鸦低鸣,一群黑羽铺天盖地地被吸引过去。
明晏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往玄王府大步走去:“七年前,南照的弟弟北陌在云洲被捕,那是他亲弟弟,为了复国军的安全,他都忍下来没有去救。”
时浅的瞳孔微微一缩。
“后来,我救了北陌,我反正孤家寡人,也不怕惹麻烦,没想到复国军内部出了叛徒,那一战南照虽然侥幸逃脱,但复国军损失惨重,只怕是这七年都没能恢复过来了。”
时浅心跳一紧:“到底怎么回事?”
明晏的目光锋芒如电:“那叛徒是一个武器贩子,和他接头的人就是南照,他在返回暗营的途中发现了异常,打起来之后,北陌帮他大哥挡了一刀,当场身亡,叛徒被南照带了回去,严刑拷打之后才知道是被万流高层买通,想摸清复国军的大本营后一网打尽,好险,若让他成功,你现在就见不到师兄了。”
时浅低声咬牙:“果然叛徒比敌人更可恨。”
明晏站在那里,脸色蓦然有些苍白:“是啊,叛徒比敌人更可怕,但是,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时浅认真看着他,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正色回道:“是从内部腐烂出来,当年四王三家斗得你死我活,一个个都想利用我对世人传达一些‘神的示意’,假话听多了,真话反倒不真实了。”
“呵呵。”明晏的眼睛闪着黯淡的光,“一国之君被公开处刑……时浅,你能感受那种绝望吗?”
“那个人根本不是小缘!”那样的画面,即使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也让时浅下意识地握紧双拳,愤愤打断他的话,厉声道,“小缘不是亡国之君!”
明晏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他现在已经是记载在史书上的亡国之君了。”
时浅哑然失笑。
明晏又道:“我恨万流人,却无法阻拦他们的铁蹄踏入太曦,太强大了,四十年前的万流,当真有五千年前的风采啊,阿浅,我时常感觉自己也只是五千年前残留的孤魂野鬼,竟然大言不惭地也想借你的手,光复太曦。”
这是明晏第一次对他换了称呼,时浅忍不住问道:“仅此而已吗?”
明晏顿步,似乎又笑了一下,嘘声道:“确实还有一点私心……阿浅,私心要隐藏在伟大的理想之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