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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
沈吾安睡得不够安稳,断断续续醒来好几次。
在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放弃挣扎,索性换衣服起床,去医院。
医院的作息有严格规定,沈杜衡被叫醒,被护士摁着抽了好几管血,又被杨素梅压着去做了几项检查。
好不容易忙碌完,回到双人病房,进门便看到窗边站着个亭亭玉立,仪静体闲的人。
“安安?”杨素梅松开他,意外地问:“怎么这么早来了?”
“爸,妈。”沈吾安温婉地笑笑:“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在医院门口的早餐店随便买了点。”
“没有。”杨素梅去柜子边拉椅子,招呼沈吾安坐下:“你爸要空腹抽血,我们刚做完检查回来。”
沈吾安顺着话去看沈杜衡,柔声问:“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沈杜衡脸色千变万化地僵在原地,看上去并不是特列领情。最终选择冷哼一声:“死不了。”又去问杨素梅:“你知道她回来了?”
“是啊。”杨素梅扬声回答:“昨天半夜到的,你早睡了,所以没叫醒你。”
沈杜衡青着脸看看沈吾安,又看看她买的早餐,没好气:“谁让你告诉她的?多此一举。”
眼看父女俩的关系即将面临第二层次的破裂,杨素梅赶紧打圆场:“早上就喊着要吃包子,你看你女儿给你买了。”
沈杜衡倔着牛脾气不吃,沈吾安也不说话。
最后她拍了张床头的病人和主治医师的信息,走出病房。
她边编辑消息边往电梯走,经过护士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吾安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到身着浅灰色大衣的周森。
他笔直站在护士台边,等护士查询资料。身边还站着他的助理和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多日未见,他比元旦前更消瘦了一些。也许是病气或者没休息好,深邃的眼底一片青色,印在白得过分的脸上,面无表情垂眸看人时,冷漠又疏离,更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她小声确认:“周森?”
周森同样意外,顿了顿才回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一笑,那份不可接近的距离就瞬间被打散。
沈吾安顾不上回答,只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森笑眼看着她:“是啊,我怎么在这里。”
但很快他收起玩笑,正色替沈吾安和医生互做介绍,带着助理和医生去沈杜衡的病房了解病情。
结束后,他让助理把刚才与医生病人会谈的内容整理出来,安排赵医生的行程和接送。
一切安排就绪,医院长廊里再次只剩她和周森两人。
周森这才长出一口气,塌下肩膀,问她:“你住哪个酒店?”
沈吾安讷讷地报出酒店名字,那是一个经济舒适型的三星酒店。她不认为周森会想去那里。
但周森只是问:“离这里远吗?”
“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十分钟啊。”周森语气为难,再次确定:“大概什么位置?”
“出了医院大门,过条马路就到。”
周森深吸一口气,作下决定:“走吧。”
“现在吗?”沈吾安确认:“你吃过早饭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周森露出抱歉的神色:“恐怕不行,我急需一个睡眠。”
沈吾安只能带着他去她入住的酒店。谁知医院附近的酒店客满为患,最早也须得等顾客退房。
即使周森什么也没说,沈吾安仍能轻易看出他藏不住的疲态。
于是轻声建议:“我的房间是双床房,昨晚我只使用过一张床。如果你不介意,先去我的房间补觉行吗?”
周森转过头,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
“我一会儿会回医院看我爸,你睡醒之后打我电话?”
周森再次确认:“方便吗?”
“没有关系。”沈吾安抬着头对他笑:“剩下的事情,等你睡醒再安排?”
周森没有拒绝:“好。”
沈吾安庆幸早晨出门前将昨晚换下的旧衣服都放进了洗衣袋里。
清洁人员还未对她的房间进行打扫,靠窗的那张床有使用过的痕迹。酒店白色的床品被掀起一角,皱巴巴地团在另一边。
只是一眼,周森就推断出沈吾安睡觉的习惯。
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
谁知沈吾安立刻回头问:“嗓子不舒服?”
周森摇头。
逼仄狭长的玄关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此刻却因她们的拘谨和不自然,同时挤着两个人。
他低头就能闻到沈吾安身上奶味馥郁的木质老山檀。
“我……”沈吾安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往房间里走进一步:“我昨晚看到浴室有一次性洗漱用具。但如果你用不习惯,我可以从外面给你带新的回来。”
“没关系。”周森说,他用眼神示意靠墙的那张床:“我睡这里吗?”
不确定是哪个字戳中了沈吾安原本迟钝的神经,她的脸蓦地烧起来。
她赶紧转过脸朝向阳台,点完头又怕周森没看到,于是不自然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