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皮第一次看见如此富有“感情色彩”以及“邪恶”的管理员。

但他知道管理员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只有朋友才会说得更多，而想成为与眼前这个人平等的朋友，鬼皮只能凭自己破局。

“那么你今天特地这么早跑来找我，又想对我说什么？”似乎是为了弥补没能回答鬼皮的愧疚，管理员想了想，主动问鬼皮。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公寓里我有个地方想去，可又觉得有点不安，好像被撕扯开一样！”

管理员刚刚的表现令鬼皮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但建立于信任之上的惯性还是让他充满渴望地开口。

“这样说来，刚刚的药份量可能有点重。病只是让你有时间思考，犹豫才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管理员思索着，手上无意识地摆弄面前的瓶瓶罐罐，口中的话冰冷无情。

鬼皮却觉得管理员终于又变回了他认识的管理员:

“你的意思是我该去。”

“至少这样可以医治犹豫，痛苦并不来自于未来的伤痕，而是现在的彷徨。我年轻时哪里也不敢去，找了一个最稳定的地方，也一样突破重重障碍！”管理员用手指着公寓管理室的地面，片刻后指尖划向朱红色裂漆的桌椅、白色古旧的柜子、还有落了灰尘的花盆。

“然后我坐在这里，看着他人遭难便庆幸，看着他人幸运便盼着他们遭难。最后我发现我妒忌，可我已经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它，我不能再走回去了，只好拼命看书修炼，到现在别人还觉得我鬼一样冰冷古怪！”

“可是我会死吗？”

“死只是一种恒定概率。如果你怕死，就该早早准备，如果偏向虎山行，不过是贪欲！”

“贪图美好生活也是贪婪吗？！”

“除非你的美好与众不同。”

“那你能不能——”

“身为公寓管理员，我不会因为什么真心实意就感动，你也不必对我耍这种伎俩！我不能干涉公寓内任何事物，也不能送你到指定区域！”

管理员脸上不动声色，手里的茶杯却发出一声金玉般的脆响。

鬼皮惶恐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害怕失去这个公寓里好不容易遇到的“好人”、肯于指引他却没有太多索取的“前辈”——如果再让鬼皮用命去换，他还会换一次。

幸好管理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动作温和地放好茶杯，送他到公寓入口前。

“你刚刚的表情好像一只害怕主人抛弃的狗，之后对任何人都不要这样！”管理员站在门槛那边，毫不掩饰眼里的讽刺，又有点叹息，“你是人。不管什么时候，公寓里赢了的一定得是人，而不是一条狗！”

“你常常来陪我聊天，我希望你接下来一定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您好，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鬼皮还没有反应过来，常青藤已如春风般扑进他怀里。

“常青藤”——这个名字鬼皮是从一张金色的名片上看到的。热烈的拥抱见面礼后，常青藤很绅士地后退一步，递上自己的名片，只是名片镀金的边角差点戳中鬼皮的鼻尖。

“欢迎您加入白区‘安全区’，我保证这一定是白区里最幸福的地方！”

“嗯……嗯，我也很高兴能来到这里！”鬼皮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下名片，向常青藤点点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觉得，我这次非常幸运，能来到这么好的地方！”羞愧于刚刚的局促，鬼皮见常青藤笑望自己，赶忙又奉承了一句。

“那当然，我们都笃信好人一定会幸运，否则我们靠什么幸福？！”常青藤点点头，丝毫没有谦逊便接受了鬼皮的夸赞。

“但时间久了您就会知道，我们这里从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或者勾心斗角。我们便是我们，普通地沟通即可！”

常青藤引着鬼皮向一片布置成小花园的空间走去，原木色的小圆桌上两杯热可可正冒着白烟，两人一路走来的空间里还翻滚着常青藤身上浓烈耀眼的香气。

鬼皮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金色的阳光和常青藤夫妇繁花似锦的阳台。

刚刚坐下，鬼皮便觉得眼前灯光一闪。他本能地望去，见常青藤夫人手里正托着一只相机，眨眼间便将两人同坐沙发上的景象凑齐了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