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一步，脚下便传来“沙沙”的响声。鬼皮低头望去，见脚下踩着的是一张白色的卷纸。光线下，鬼皮隐约能看到卷纸另一面的字。

他拾起卷纸打开，皱巴巴的卷纸上布满灰尘和脚印，看似已经被丢弃了许久。

不过，鬼皮记得牵牛花的家务能力令人惊叹，自鬼皮接触常青藤一家开始，他就没有在地上看到过一片纸屑。

难道是刚刚一阵翻弄……鬼皮回头看看桌子，但印象里翻找之间并没有纸片掉落。

即便鬼皮仔细找寻，光洁的地面上也只有两个极小的土块静静地落在地上，下午的阳光照射下好像两块金子。

无迹可寻的鬼皮只好将目光再度集中在试卷上，刚刚看清上面的内容便吃了一惊。

试卷上的字迹属于蜜蜜，但这张卷子上的答案堪称精湛。鬼皮粗粗一看，心中便明白不仅常青藤望尘莫及，连他储存在脑海里的知识也只能打个平手，而且最后的一篇文章用词简洁有力，字里行间充满自信，这还是平日里温柔寡言的蜜蜜吗？！

从题目结合鬼皮见过的教材，这张试卷应该是不久前作答，那就排除了蜜蜜成绩波动的可能。

那为何蜜蜜要隐瞒真实实力，一天天在父亲的唉声叹气与责骂下生活？他的父母望子成龙，见他如此必定欣喜若狂。而从鬼皮的角度来看，蜜蜜也很爱他们……

所以若蜜蜜对实力不加隐瞒，他会遇见什么事吗？

虽然对常青藤夫妇，尤其是常青藤心怀芥蒂，但鬼皮决定找蜜蜜谈谈。常青藤夫妇对儿子的爱是真的，鬼皮没有父母的记忆，所以他从未见过这样热烈又不顾一切的感情，这份感情也让蜜蜜在鬼皮眼里变成了一个需要尽可能帮助的好孩子。

何况鬼皮还存了私心，若他能解开蜜蜜心结，让蜜蜜对父母袒露真实实力，这笔“功绩”自然会算在他头上，继而接近常青藤也会成为水到渠成的事——他会再次被常青藤夫妇奉为上宾！

打定主意的鬼皮将试卷叠好放在裤袋里，兴冲冲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可鬼皮还没有走到门口，竟神使鬼差地向窗口望了一眼。

后来鬼皮仔细回忆过，引起他注意到似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敲击声。声音低到不会引起他的惊恐，又足以利用他的本能将他的目光引向窗台。

窗台上正停着一只西班牙月蛾，漂亮的翅膀在渐弱的阳光下散发出玉石般的光泽，同时又透着一股诡异。

看了一会儿，鬼皮突然发现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空中起舞，而是像一只风向标一样固定在原地。

他好奇地走上去，用手指碰了一下那只西班牙月蛾，月蛾随风而逝。鬼皮这才看清它已经是一具干瘪的躯壳。

阵风吹过，轻轻掀动花丛。忽然，花丛中无数绿色月蛾迎风而起，纷纷扬扬如无数落叶。然而每一只月蛾虽保存完好，鳞翅艳丽如新，但身体都已经干瘪，原本黑亮的眼睛也已失去了光芒，了无生机。

万千落叶，纷纷枯蛾。

鬼皮一时间看得呆了，直到走廊的位置响起齿轮转动声才惊觉。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亮起一线血色，却已然是白日最后的光辉。

不好！走廊里直播声依旧热闹，鬼皮听到的脚步声必定属于蜜蜜，他要出去了！

身为学生，蜜蜜能在公寓与荒野任意往来。现在若不拦住他就要白白浪费整个晚上了，而常青藤却会在这段时间内累积更多硬币。

常青藤累积的硬币越多，鬼皮的“安全期”就越短，而在此期间，鬼皮不仅要接近常青藤，还要查清常青藤疯狂累积硬币的原因。

鬼皮心中念着，脚下已经追了出去。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晚了一步。冲出赛场的蜜蜜犹如冲出牢笼的小鸟，在鬼皮来到走廊上的刹那便风一般从鬼皮面前跑过。鬼皮连他的名字也来不及叫出。

走廊里响起蜜蜜“咚咚”的脚步声。今日的赛场撤去后，不少人也迈着拖沓的步子、穿着拖鞋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们互相打招呼，渐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开始享受一日之中最为放松的时光。

夜色迅速笼罩公寓，安全区内，每个房间门前的灯亮了。

鬼皮不敢再大张旗鼓地追逐蜜蜜。他一面微笑着保持“老师”的模样，与每个看见他的人打招呼，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蜜蜜一路毫无顾忌地奔跑，鬼皮早就失去了他的踪迹。鼻端传来食物的香气和酒水的味道，头顶飞蛾扑火的“啪啪”撞灯声越来越大了。

不少人在吵闹中突然抬起头，热情地邀请鬼皮一起喝酒。鬼皮的脚步越来越慢，好像正逐渐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而他找到蜜蜜的希望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