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创造人生的实力，还是抢着去做牛马的实力？”蜜蜜瞥一眼鬼皮，脸上流露出鬼皮从未见过的桀骜与成熟，“父母替我选的路，他们未老之际或可风光一时，我却看不到终点的未来和希望。我也不想压抑自己过惴惴不安的生活。”

“我本想借着帮莲花给自己一个完美的成人礼，之后我会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和生活。也许众人拥抢的那眼泉水不会轻易耗尽，还可以容纳许多人相互踩踏，但人终究只能过心安的日子！”

“你原本打算怎么帮莲花？”鬼皮在心中盘算一会儿，最终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是那日莲花写在地上的文字。

“他让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所以我知道他相信你。我果然猜中了！”蜜蜜仿佛看穿了鬼皮的心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眼睛也闪闪发亮。

“因此……你才留下了我？！”鬼皮之前跟在珠子身边，练得一手察言观色的本领。蜜蜜异样的笑容落在鬼皮眼底，他心下一动，盯着蜜蜜的表情试探着问。

“对。”蜜蜜的目光更加灼热，似乎认为鬼皮是能与他产生共鸣的人，回答的语气里也流露出对鬼皮的欣赏，“你是聪明人！我确实没有看错！”

“可惜……自从我对莲花吐露我对‘成人礼’的想法后，他反倒开始疏远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他！”蜜蜜垂下明亮的眸子，阴影从眼底悄悄溢出。

“我反复追问。直到我堵在他们母子门口，莲花的妈妈想要招呼我的时候，莲花才突然推我出门，对我说了一句——你根本不是我！”

“后来他的妈妈带他来向我道歉，他如其他人一样恭顺，可是我再也问不出什么……”蜜蜜揉着自己略显干瘦的手指，搓得手指红得像一只火腿肠，“即使我没有将这种事告诉父母，他也还是不肯理我……”

“我觉得——”鬼皮脸色发黑，清了一下喉咙，“我大致能猜到莲花为什么不肯理你！”

“看吧，你们果然是同一类人！”蜜蜜闻言立刻露出笑容，灿烂阳光的笑容里弥漫着耀眼的自信。

“对，是同一类！”鬼皮下床走近窗边的花，毫无迟疑地将阳光下最灿烂的一株扯下来握在掌心，又走回蜜蜜面前，在蜜蜜眼前碾碎了它。

娇艳的花在鬼皮掌心化为残骸，微微苦涩的汁水沿着鬼皮的指缝流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鬼皮选的是一朵红花，汁液殷红如血，落在地上又通透得能看清地板上的木纹。蜜蜜有点惶恐地盯着地板上酷似人血的痕迹，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冒犯了鬼皮，不太自然地嗫嚅着向鬼皮道歉。

“你没什么错，我们都是一群粗糙的造物。焚琴煮鹤还能在垃圾场一样环境里谈笑风生，享受粗鄙的乐趣……只有唯一的一点才华不合时宜地嵌在身上，星光那么细碎微小，只足以让大人物们发发善心！”

“但我想你亲眼看看你践踏的是什么。决定你站在这里说这番话的不是你本身，而是你多年前从我们的环境里挣扎而出的祖辈。我们多数陷入环境中并非因为不优秀，而是你的祖辈足够优秀！”

鬼皮指着地上的“血迹”，脸色也涨得血红。他不得不在面前这个孩子面前承认他羡慕那孩子有这样的祖辈，同时也困惑于他并不肯在这事实面前承认他的无能。

“你的意思是，我践踏了有血有肉的人心，对吗？”蜜蜜盯着地面的“血迹”，若有所思。

“你不生气吗，小少爷？！”

“对吗？”

“我——”鬼皮愣了一下，竟一时词穷，“我只是想表达心中的愤怒。虽然我并非如你一般富裕，但你不能因此就贬低我……”

“贬低？！”蜜蜜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鬼皮，过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点点头，“所以你还是陷在——”

“陷在什么？！”

“没什么！”蜜蜜又打量了鬼皮一眼，颇为敷衍地摇摇头，“这点无关紧要，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莲花！”

“明天是我预定进行‘成人礼’的日子。我本打算在明天的全校大榜考试中将我的公开作文替换成莲花的文章，然后等它被评为‘A级’传遍安全区后再利用父母的影响公开宣布它属于评级‘C’的莲花——安全区所有人都将成为我成人礼的观众，‘健全的社会人’们将明白我的存在和他们的糜烂！虽然台下只有魅画真正懂得我这样做的意义，可这应当能成为劈开观众头顶云层的惊雷！”

蜜蜜用手按着额角，微微合上一只眼睛，好像有点偏头痛，但鬼皮从常青藤那里得来的资料中并没有关于这一点的提示。

“魅画？”虽说名字是第一回听见，但话出口的同时，鬼皮便想起昨晚蜜蜜坐在窗台上痴痴注视的那名女生。

比蜜蜜坐在更高处的她，沐浴着月光与夜风，不在乎百褶裙在一众俗人眼前随风浮动，看也不看一眼蜜蜜却嘴角含笑，确实符合“魅画”这名字。

“你见过的……”蜜蜜朝鬼皮点点头，便再也不肯提魅画一个字，可局促的表情第一时间就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