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贺兰燝这样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恭维,当下便妥协,抿唇忍笑说:“我可先说好,真判断失误不能怪我。”
“那是自然。”月明归笑道,看起来似乎很真诚。
等这边确定下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万不歧方开口道:“全驿长,你安排你的人去调查刘家之事,事无巨细,皆需调查清楚。你,随我去停尸房。”
万不歧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贺兰燝说的,连他名字都未叫,只以一个“你”字代替,颐指气使的模样让贺兰燝非常生气。
“我凭什么听你的?还有,我叫贺兰燝,你对我客气点。”
“你可以选择不听,我可以选择不让你查。”万不歧冷冷说道,语气毫无波澜,却足够气人。
“说得好像谁非得查似的,不查就不查,这事本身也与我无关。倒是你这臭哑巴冰块脸,若是查不出真相,我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一听贺兰燝说起气话不查了,月明归忙宽慰道:“哎呀,世子爷别生气,何必呢?这么大的案子查清了,你想想日后别人听到‘贺兰燝’这三个字,该多么崇拜。况且,这也不是为了万不歧而查,是为了巨刀门冤死的亡灵而查,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必然记住你的恩情呀!”
月明归说着,还朝全长续使了个眼色,后者还算懂事,忙应和月明归的话。
贺兰燝下巴一扬,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对万不歧说:“本公子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迈着长腿往外走去。
月明归轻叹他的孩子脾气,看了一眼万不歧,与他深邃冷漠的目光相撞,便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追贺兰燝而去。他走得极快,腰间的丑葫芦晃动,万不歧看在眼里,想起他的小动作,心思愈发深沉起来。
*
停尸房。
在赵雍手持令牌的协助下,衙署几乎将全城的仵作都派了过来,工具齐全,齐聚于停尸房外。这阵仗在这固宁城即便往前倒退一百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贺兰燝点了点这六名仵作,高声说:“稍后入内,尔等便按照平日的验尸之法查验,我会在旁观看,若尔等有所发现,要第一时间告知我。切记,本次验尸与尔等以往验尸大不相同,死者皆为修士,所涉领域有所不同,断不可轻视。”
贺兰燝的话掷地有声,倒是颇有上位者之态,不怯不傲,恰得其好。仵作们相继回应,随后便跟着贺兰燝前后进了停尸房,万不歧紧随其后。月明归又将贺兰燝的大氅披在了肩头,跟在万不歧的后面走了进去。
仵作验尸前的复杂程序姑且不表,等他们都准备好了,便开始检验。贺兰燝站在门口石阶之上,能将六名仵作及室内景象尽收眼底,若有发现,也能第一时间去看。
万不歧和月明归则站在旁侧,并不言语,沉默观看,目光虽落在仵作验尸之上,又似乎各有所想。赵雍则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搅,倒是个合格的侍卫。
验尸的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费时间与精力。在这法器加持的停尸房待久了,月明归即便披着大氅,也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今日奔波劳累,他其实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加之寒意蚀骨,这样站了小半个时辰,他便感觉脚都快不是自己的,麻木得仿佛失了知觉。
他搓着双手,在掌心哈出热气以取暖,被万不歧看在眼里。那人是个清冷的主,好半晌才决定说点什么。
“此处用不着你,你可以出去等。”万不歧说话时微微侧头看着月明归,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是关心别人,还是仅仅单纯地怕别人影响验尸。
“无妨,贺兰燝这辈子大抵都未曾见过这般场景,是我硬拉他这么做的,我若是自己出去了,实在说不过去。”
“你对他很上心?”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万不歧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
这种让人遐想的话在从前,他或许会对一个人说,但怎么会是眼前的他呢?眼前此人,与记忆中那个人可谓天壤之别,他竟会因为一点细微的习惯便将二者联系起来,也是荒唐。
倒究是百年过去,世事变迁,他也变得莫名其妙。
“罢了,随你。”不等月明归答话,万不歧便如此说道,终结了这段并不如何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