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天花板一周的红线宛如多米诺骨牌,一截一截分崩离析,掉落成一盘散沙。
“滋啦”一声,金身佛像裂开了一条口子。
霎那间,猛烈森然的阴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地下室内,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是什么?!”一人惊恐大喊。
一簇簇黑色发丝像蠕虫般从砖与砖的缝隙中扭动着爬出来,占领着房间内的一切空隙。
橱柜,碗具,箱子,甚至管道,瞬间被黑色发丝盘踞填满。
“发生了什么事?!”室内的人们四处奔逃,络腮胡子揪住一个手下的领口,怒声质问。
手下也是一头雾水,惶恐道:“胡……胡哥,我也不知道……”
“废物!”络腮胡把人推开,“——滚!”
他抄起一根电棍,怒不可遏地来到铁笼前,对准夏疏:“是不是你搞的鬼?我早就感觉你这个贱人心怀鬼胎!”
他打开笼子,抓住夏疏的头发,把人从里面给拖了出来。
电棍高高扬起,正要落下,千丝万缕的黑发忽然从天而降,缠住他的双手。
络腮胡肌肉绷紧,目眦尽裂,拼尽全力,却是无法撼动那纤细的发丝分毫。
他的手下见状,一窝蜂而上,对那些头发又砍又烧。
走廊深处,一声凄厉的哀鸣兀地响起,如夜枭的嘶嚎,尖锐得快要撕破人的耳膜:“都——给——我——死——”
黑发暴怒,拔地陡长,由下而上疯狂缠绕他们的躯体。
脖颈上的头发不断收紧,数十人头部憋得青紫,眼珠子高高凸起。
“呃……”
坚持不到两分钟,被黑发缠上的人纷纷昏死过去。
黑色发丝丢垃圾般将他们全部丢掉,盘桓蜿蜒地往后退去。
它们集中在一个点上,流动幻化出一个人形。
黑色渐消,取而代之的是红衣长裙,青灰皮肤,以及右脸上一只翩翩起舞的红斑蝴蝶胎记。
“江医师——”
夏疏兴奋地跑过去,“禁咒果然失效了。”
“是你解开的?”江颜夕侧目,“谢谢。”
“嗐,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夏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将王国义把晚会变成大型器官交易会的事给江颜夕说了一遍,江颜夕勃然大怒。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他是把整个疗养院当成了他的私人财产。”
夏疏惭愧道:“我向病患家属和记者求助过,不过失败了。”
江颜夕眼中透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以前老院长还在的时候,疗养院收容的大部分是无亲无靠的患者。后来王国义上位后,不断扩大规模,在他的劝说下,陆陆续续有家属把患者送过来。”
“疗养院不仅全额承担患者饮食用药,反倒还会给家属一笔安抚费,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看来,竟是暗含这样一笔肮脏勾当。”
“可惜,我被限制在楼里,什么也做不了。”
夏疏蹙眉沉吟许久:“江医师,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一个法子。”
江颜夕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夏疏顿了顿,道:“你有没有尝试过附在活人的身体里?”
“我曾经在一些影像资料中看见过,人死后变成鬼,而某些鬼魂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完成生前未了之事。”
江颜夕收敛神色:“我听说过有鬼附身一事。但附身肯定会对被附身者产生影响,我从未打算这样做。”
“江医师,你可以附身在我身上。”夏疏坚定而犀利,“你的能力比我强悍许多,我自愿成为你的载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晚会已经开始,先前我所谋策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推翻,借用你的武力对抗王院长,是唯一的出路。”
“况且,附身到底有没有危害都尚未定论。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硬找的话,可能身体好能算得上一个。”夏疏咧嘴露出八颗牙。
“好。”江颜夕犹豫良久,“不过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得第一时间告诉我,附身即刻停止。”
“没问题的,江医师,我准备好了。”夏疏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江颜夕眸光微动,集中注意力,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雾气,钻进夏疏的身体里。
夏疏顿感胸口一凉,四肢冻得僵硬发麻,一股阴寒之气沿着血脉游走,像有冰刺扎进她的五脏六腑。
这简直是一种漫长的酷刑,宛如全身的骨头被狠狠敲碎,揉杂后再重新铸就在一起。
等熬这一阵极致的寒冷,她的痛感渐退,脑海里,江颜夕的怨愤与她的意识相融,生长出一股阴邪而蛮横的力量。
夏疏屏息凝神,调动体内的力量,黑发密如针织,蓬勃生长。
睁开眼,少女眼中双瞳并生,眼底一片血红,脸颊上布满黑筋纹路,竟是比罗刹厉鬼还要恐怖万分!
黑色发丝乖训地环绕在她的周边,少女嘴角上翘,诡笑地看向新院区灯火通明的那处。
一切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