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又感到自己在坠落。

这几天他被装在章长风袖子里，随着章长风四处查找探查。章长风说救出方云芝是帮他脱困的一种可能，希望他多多回想变成镜子被抛下马车前的事情。他每每思索，记忆都停留在自己从悬崖上坠落后又变成镜子坠落在地的时刻。

按照他的想法，要帮他脱困还是要找和尚道士这一类的才有用，帮方云芝纯粹是章长风的大侠瘾犯了，一定要助人为乐不可。

对此章长风并不否认，对陈钰说：“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你离开魔教，你我行走江湖，惩恶扬善。本来以为这不能实现，没想到世间之事不可预测，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在眼前。”

镜子没有长脚，陈钰只能被章长风带着跑。

直到他被章长风当做暗器扔了出去。

他终于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一双不甘心的眼睛。

*

章长风一人缠斗两人，他已经伤了鬼剑，这两人被章长风逼到了绝境，拼了一口气手下的招式更加急促。

因此章长风看到方仲达劫持了方云芝，可是现在他并没有闲暇关心那边，情急之下将袖子里的铜镜甩了出去，只能希望这直击方仲达的后脑勺一下可以给方云芝换来生机。

然而没有想到鬼手也注意到了章长风的动作，他的反应也极快，手里的几点星芒随即向着方云芝而去。生死之间的对决不仅仅是场上谁的招式更高明，场外的风吹草动也会影响场内局势。章长风再快也追不上暗器的速度，杀了方云芝，这下子对章长风必定是个打击，说不定就能找到章长风的破绽。

看到鬼手的动作，鬼剑大喝一声，将全身的劲力集中到剑上，扫向章长风。他们兄弟两配合默契，势必要让这个正道大侠尝尝失败的滋味。

然而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个人影挡下了所有暗器！

这个人影竟然是方仲达！

受了章长风一击的方仲达只是站了起来，转身，正正好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鬼手的暗器。

飞刀没入□□，方仲达又摇晃着倒了下去。

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在室内的赵正业愣在当场，陈旭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叫喊。在雨中的三人却没有因为这一幕停下各自的动作。章长风挡住了鬼剑的一击，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强势揉身而上，剑尖分开雨丝，刺入鬼剑的左胸。

这个过程异常顺利，没有收到一丝干扰。

章长风环顾小院，已经没有了鬼手的身影。他竟已是抛下鬼剑一个人逃走了。

雨还在下，甚至越下越大，这种情况没有寻找鬼手的必要了。章长风拔出自己的剑，鬼剑的血溅在了雨里，血和尸体很快都会变得冰凉。

*

陈钰这辈子第一次感到不甘心的时候，他趴在血泊里。

那时候他九岁，他也不叫陈钰，他叫陈宝柱，是山里猎户的儿子。

九岁正是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日子，幸好他有整座山可以折腾。他还记得家里养的大黄狗，是一只忠诚可靠的好狗，是他爹外出打猎的好帮手。他娘总是担心他在外面乱跑会迷了路掉了坑，但是只要他带上大黄狗，他娘总是会愿意他出门的。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在山里长大，继承他爹的本事，以后也成为以为猎人。

直到有一天，他和大黄狗在山里捡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人。

在山里能遇到人的时候少，但也不是没有。之前他就遇到过上山结果摔到腿、被蛇咬甚至掉到他家陷阱里面的人。这次他也和以往一样，回家找到了爹娘。他们把这个受伤的人带回了家，给他治伤。

到了晚上，陈钰听到父母在谈论这个受伤的人。

“这个人的伤是被人砍的，也许他有仇家，等他醒了就赶快让他走。”

“我看他随身还带着刀，也许是江湖人，让宝柱离他远点。”

陈钰不知道什么是“江湖人”，但是这个人醒了之后却很有趣。他自称是雁山派的庾云，陈钰也不知道什么是“雁山派”，不过陈钰他爹知道，说“原来是雁山派的弟子，失敬失敬。”

这位雁山派的庾云就没有刚醒就被赶出去。他在陈家养伤的这段日子时常指点陈父几招，陈父没有学过武，大派弟子的几招就足够让他打猎过程更顺利。陈钰那时也天天跟着练，庾云还说过他根骨很好。

幼时的陈钰问：“那我练了之后可以打赢老虎吗？”

听到的所有人都开始笑，笑过后娘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

可是这样的时光突兀地被劈成了两半。

有一天当陈钰从外面回家时，一进家门，竟然看到父母倒在血泊中。

陈钰不敢置信地扑倒地上，触碰到父母的身体，不住地呼唤父母，却毫无回应。

“爹、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钰崩溃地问。

“我只是宰了只狗下酒，你爹就想要拿刀赶我出去，自找死路。”他叫“庾叔叔”的那个人正坐在桌边，边吃东西边说。

“大黄！”陈钰不可思议地看向桌上的盘子，里面是切成大块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