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颂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打从有记忆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蓝笙呆在一处,有些时候的一些习惯,不免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慕潇见时颂半晌没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被认成旁人,正想着自己要不要道歉时,就听到时颂说道:“不一样的。”
慕潇“啊?”了一声,还有些没跟上时颂的脑回路。
时颂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他知道很多事情。”蓝笙好像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而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多都是源于别人口中所描述。
“有时候,知道太多真相,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慕潇听到时颂的话后,忍不住出声道。
“为什么?”时颂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所要背负的就越多啊。”慕潇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承载了太多的东西,迟早是会崩溃的。就像一个杯子,它只能装那么多的水,一旦水杯被装满,再向里面持续不断地倒入水流,那水自然就会溢出来。”
“你是觉得,蓝笙会因为那些记忆,而变得不可控吗?”时颂有些狐疑地问道。
慕潇似是苦恼了一阵,随后才回答道:“也不一定是吧,他和我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过我想着,即便是这样,他也总该有一个临界值的吧。”
时颂已经明白慕潇的意思了,他点点头正欲说话,结果就见到那原本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孩,此时却突然站起了身,朝着前方走去。
时颂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对慕潇说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慕潇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后与时颂一同跟上了那个小孩。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们走了一路,并没有将小孩跟丢,那虚影一直都没有消失,这让慕潇都忍不住有些诧异。
“奇怪,以前我看到的那些人,好像很快就不见了,怎么今天这小孩走了这么久,周围还是没有出现裂痕。”慕潇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个由周围能量波动所形成的虚影,也同样会因为能量的失衡而出现裂痕,从而导致画面的中止。可很显然,今天他们并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时颂听到慕潇的话后,看着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的小孩,若有所思道:“也许和这个孩子有关。”
“这孩子怎么了?”慕潇闻言,有些好奇地走近打量了那孩子两眼。
那孩子看不见慕潇,仍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有一个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
可即便是看不见,时颂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无奈地扶了扶额,说道:“你别靠那么近。”
等到慕潇默默站了回来,他这才指着那孩子问慕潇,“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慕潇困惑地又看了一眼那孩子,因为时颂让她别凑近那孩子,她也就只能离远了观察。但她左看右看,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时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指着那孩子,吐出了三个字,“十二神。”
“什么十二神……你说什么?”慕潇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听明白时颂说了什么之后,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时颂,又扭头看了看那孩子,然后又看向时颂,“你说这孩子,和十二神有关?”
“我没有见过十二神,但是之前我见过子星,他的身上有和子星属于同源的气息,而且那气息比子星更为纯粹。”时颂说道。
力量比子星还纯粹,那就只能是十二神了啊!
慕潇有些激动,“你确定那气息是同源?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能确定。”时颂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回答慕潇,随后又迟疑开口,“至于怎么看出来的,我也没办法形容,就直接用眼睛看?不过我好像对有关十二神的力量,一直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早先拿到子星的时候,时颂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十二神以及子星的了解愈发深入,他的潜意识里就好像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奇怪的既视感。
慕潇听到时颂的解释,沉吟片刻,最后忍不住开玩笑道:“熟悉感?时颂,你不会和十二神也有什么关系吧?就像文记里写的那样,神明忘了前尘往事,重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回来。”
“不可能。”时颂这次否定地倒是很快,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会是那十二神。
无论旁人对他所说的种种,还是自己的意识深处,都昭显着自己和十二神是不同的存在。只不过他和十二神之间,也未必就是全无关联,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牵扯多深,如今的他也未可知。
慕潇也没想到时颂会否定的这么干脆,一时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挠了挠头,“是我猜错了啊。”
正聊天的时候,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破旧的房屋,那小孩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了。”慕潇看着门又再次被关上,看向时颂,下意识地等着时颂接下来的打算。
时颂看着那破败不堪的房屋,孤零零地坐落在这荒芜的世界,仿佛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浮舟。明明此刻风和日丽,时颂却仍觉它飘摇浮沉。
“先跟进去看看吧。”时颂收回视线,说道。
说罢,他率先走向了大门。
慕潇紧随其后,见状忍不住说道:“我们这么直接推门进去,会不会吓到屋里的其他人?他们看不见我们,就只看到屋门自己打开了,不会以为是闹鬼了吧……”
慕潇话音未落,突然就有些噤了声。因为她清晰地看到,时颂在走到门前时,根本就没有伸手推门,而是直接从那门上穿了过去。
她顿了顿,随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还真是方便啊。”
跟着时颂一同进了屋,慕潇看见屋里除了那小孩外,还有一个卧床的女子。女子的身形瘦削,面容枯槁,像是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烛,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飘摇。
那小孩进屋后就走到了床边,担忧地看着女子道:“母亲,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我的身体已经就这样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是什么大事。”女人的神情无悲无喜,仿佛被病痛折磨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她的唇色苍白,几乎和灰败的脸色融为一体。
可是小孩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坚持道:“不会的,母亲,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女人原先还在轻声抚慰着小孩,可是她在听到小孩的这句话后,却突然冷下脸来,“小澍,你是不是又去了神树那?”
常澍本想否认,可是被女人冷下的眉眼盯着,一时又说不出谎话来,只能僵硬着身子道:“是……”
“我之前和你说的,你都没听见吗?”女人似乎是极为气愤,她勉力地撑起身子,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常澍见状,连忙想要伸手去扶,可是却直接被女人喝止,“你别碰我!给我跪下!”
常澍的身形僵了一瞬,不过最终却仍是动作熟练地跪了下去。
慕潇被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怎么突然就跪下去了?”
时颂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说话。
此刻女人终于勉强坐起了身,只不过这对寻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靠着墙恢复气力,呼吸都有些不畅,常澍听了悄悄抬头似乎想要上前,可他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女人那冰冷的眼神,于是他又重新垂下了头。
等到女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她这才指着常澍道:“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要靠近神树,沾染了它的因,你就要承担它的裹。你以为你能承担的起吗?居然还不听我的话!”
“可是如果我不去,您的病就不会好……”常澍小声辩驳。
“那就别让它好了!”女人冷然道,“而且你去了那么多次,我也没见我的病有好转,那传言也未必是真的。”
“真奇怪。”一旁听了全程的慕潇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既然她觉得传言是假的,那还担心什么因果啊?”
两人没有注意到,在慕潇说完之后,跪着的常澍身形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女人似乎是刚刚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生气,她顿了许久后才说道:“出去跪着,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常澍闻言,漠然地起身走到屋外,随后又重新跪下。
时颂和慕潇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静静地盯着屋内的女人看了一会。只见那女人坐在床边好半晌,似乎是快要入定了一般,就在他们以为她不会有动作的时候,她却突然慢慢侧过了身,从枕下摸出了一只小方盒。
将盒子拿出来之后,她的动作似乎是停顿了一下,目光向着屋外瞟了一眼,慕潇惊道:“她不会是想……”
“先看看再说。”时颂皱了皱眉,并没有直接下定论。
他看着那个盒子,总觉得里面溢出来的气息,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