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在哪,承欢膝下的是我,朝夕相处的也是我,如果真有不一样,那他在乎的究竟是我,还是谁之子呢?”
“好像……有点道理,可……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到底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夙月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圈里,明明他没有说谎啊,问题出在哪呢。
这父子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复杂了,不想再深究,夙月只好又问起另一件事,“那你明明是一条鱼,为什么会变成鲛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倒不是故意的,我有一次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身上露出很多鳞片,被前来打扫的仙侍看到了,多嘴传扬出去,不知怎的就被当成鲛人了。”提到这件事,素玄其实也挺郁闷的,“我没有否认,之后便在整个碧波宫设了结界,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夙月:“因为青姨是鲛人族的吧,你是她儿子当然可能是鲛人,不过你干嘛不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
“那又为什么不解释?”
“某人有资格问我为什么吗?小、珠、儿。”
一字一顿,清楚点出的三个字让夙月蓦地红了脸,“都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
“那可是我第一次被骗,刻骨铭心,怎敢忘怀。”
“谁叫你先认错了的。”
“讲点理好不好,你躺在蚌壳里,全身又浸满了珠华,不是珍珠是什么,干贝吗?”
“你才干贝,”夙月伸手去挠素玄,“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一点,别总惦记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素玄笑着躲开。
玩闹了一阵后,两人又继续谈心。
“那你就准备一直这么装下去啊。”
素玄:“有什么不好吗,至少我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庇护鲛人族。”
夙月:“庇护?对了,胖鱼哥哥,鲛人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我在仙籍府说自己是鲛人的时候,那个叫禄文仙君的仙官反应那么奇怪。”
素玄解释道:“我也是来了天庭才知道的,原来一千六百年前,天妖冥魔四界大战,鲛人族叛向了魔界,后来天界胜出,鲛人族自然便成为过街老鼠,处境艰难。虽说青姨和他们关系已经疏远,但毕竟是同族,祭祀着同一个先祖,看在青姨的份上,我就多看顾他们几分。”
夙月了然,“所以,你就默认了那个谣言。”
素玄点头,“这些年,要不是我处处护着,鲛人族只怕要尽数沦为奴仆。”
原来是这样,夙月从来没听青姨提起过鲛人族的事,丝毫不知这些内情,不过她那样的人,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不肯提起也正常。
夙月托着脑袋,不禁为青姨惋惜,好人不长命啊,只是转念一想,她又道:“不对呀,鲛人落泪成珠,你又不是鲛人,怎么能瞒这么多年的?”
素玄:“青姨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哭过了。”
“啊?”夙月一时愣住了。
素玄沉默了一会,再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些苦涩,“因为我发现,眼泪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即便泪水流干,逝去的人无法活过来,已成定局的事情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不好,我这是戳到他的伤心事了,得赶紧说些别的,夙月赶紧道:“那个,不是说天界最厉害的神仙都在天庭了吗,这么久了,难道竟没有一人看出你的原形?”
素玄继续排疑解惑,“我继承的是天帝的本源之力,严格上来说算是神族,只要不探灵台丹田,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天帝陛下自己也没看出来?”
“没有。”
夙月倒是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那我呢,我算不算神族,会被外面的神仙们看出原形吗?
还没等夙月想出个所以然,素玄忽然站了起来,“白铃回来了。”
“白铃姐姐?”夙月也跟着站起,想到白铃一下午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过了结界。”素玄道。
“那我去找她,往哪边走?”
“往这里直走,穿过正殿就能看到大门。”素玄指了方向。
夙月风一样小跑过去,边跑边喊,“胖鱼哥哥,明天见。”
“早点休息。”
“知道啦。”
“好像比以前活泼了些,”素玄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脸上浮现几缕欣慰的笑意,“看来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
背负双手,素玄身姿挺拔地立在这空旷的练功场,像一棵孤直的翠松,清凉夜色下显得十分萧瑟。
小珠儿,人心反复,在这世间我能相信的,也只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