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安和帝问道：“丽妃为什么会住在那里，她不是一直都在未央宫吗？”

张公公回道：“皇上您忘了，十二年前贵妃娘娘跟您提过的，丽妃病得厉害，需要换个地方休养。”

“……是这样啊。”安和帝一点都不记得了，“那里怎么看也不是个养病的地方吧。”

“贵妃娘娘的旨意，奴才们哪敢多言呢。”张公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道，还不是您一直对丽妃不管不问，她住的地方才越来越小，搬了好几次，两年前才住进这荒凉的静思轩里的。

涉及贵妃，安和帝有些为难，容儿这醋性未免太大了，想了想对张公公道：“让丽妃搬回未央宫吧。”

“是，奴才遵旨。”

接下来的一个月，安和帝都没再进后宫。

旁人以为安和帝是政务繁忙，但御前的张公公清楚得很，皇上这是放不下丽妃，一如很多年前那样，心中挂念却又不敢去见她。

“丽妃最近如何？”安和帝批着奏折，突然问道。

“皇上，丽妃娘娘好着呢，已经回未央宫了，一应供应都是最好的。”张公公上前回道，说着又看了安和帝一眼，小心道，“奴才瞒着贵妃呢。”

“你本事倒大。”

张公公赔笑道：“都是皇上信任。”本事不大不行啊，五皇子那件事他也差点受到牵连，趁着宫人新进，他可是安了不少眼线，争宠的小事便也罢了，再敢引出什么不得了的火来，他就提前浇灭它，免得大家伙全被连累丢命。

安和帝拿着奏折，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逃避，怕见到她疯疯癫癫的模样。

为什么他们二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安儿，安儿的死……

安和帝满心痛苦，说到底，一切都是他的错。

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在张公公耳边说了什么。

张公公喜笑颜开，对安和帝道：“恭喜皇上，太医刚刚诊出丽妃娘娘有个一个月的身孕。”

“真的？”安和帝高兴地站了起来，“阿秀她……”

安和帝连忙赶往未央宫，但真等见着人，他却顿住了脚步。

丽妃脸上笑容全无，眼神也正常得很，看到他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你来了。”

安和帝觉得有些踌躇着上前，“阿秀，你……”

丽妃露出一抹似悲似喜的神色，主动走过去，拉过安和帝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皇上，安儿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

安和帝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有些颤抖，“朕向你保证，这回一定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丽妃没有说话，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皇上，太迟了。

——

丽妃复宠，这个消息像一阵飓风般刮遍了整个皇宫，走到哪都能听到议论声。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年初朝中突然冒出来一批人拥立大皇子，半年不到聂太傅就离奇在永盛宫丧命，现在连丽妃都能清醒过来还有了身孕，真是匪夷所思。”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跟那位有关吗，依我看哪，说不定就是盛极必衰，贵妃的风光要到头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

“别忘了，贵妃来我们东齐之前，这后宫可是丽妃的天下。”

“这丽妃真有那么厉害？我进宫都快十年了，也没见皇上对除贵妃以外的女人多瞧过几眼。”

“那是你没赶上时候，以前这宫里可热闹了，环肥燕瘦，什么美人都有，天天跟唱戏似的，皇子公主更是薨了一个又一个，不过皇上也不在意那些孩子就是，自从五皇子也没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

永盛宫。

纪贵妃被这晴天霹雳惊得脚都不知道该往哪落，“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贱人也有翻身的一天！”

姒画想到当年丽妃的盛宠也惶恐不已，“早知道就该直接杀了她，果然人只要活着就有无穷的麻烦。”

贵妃何尝不想，可这不是风险太大了吗，“还不是怕镇国公那个老东西狗急跳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疯子还费什么心，这些年大把大把的银子撒进宫，图什么！眼瞧着那老东西就要咽气了，镇国公世子跟丽妃又不是同母所出，想来也没什么感情，她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清醒！”

姒画只要想到丽妃那般张扬的样子就心急如焚，不禁道：“娘娘，当初您就不该冒险用咱们宫里的人，如今丽妃醒过来了，肯定要把所有账都算在咱们头上的。”

“你懂什么！那时候宫里明面上就两个皇子，五皇子出事永盛宫嫌疑最大，要是不兵行险着，怎么能彻底打消皇上的疑虑！”

“可丽妃……”

“哼，她以为她还是那个艳绝六宫的丽妃吗，一个老女人还想争宠，做梦！不就是又怀了一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宫能弄死她两个孩子，就能再弄死第三个！”贵妃气恼地将桌上名贵的瓷器扫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

落叶宫。

长忠正向自家殿下绘声绘色地说着未央宫里流水般的赏赐，有些羡慕，“想不到皇上对丽妃居然还有如此深情，这么多年没见，还这般宠爱。”

萧素玄嘲讽地笑了笑，“父皇这深情，一文不值。”

长忠有些不解，“殿下？”

“十几年了，由着丽妃自生自灭，要不是镇国公她早没了，人若死了，再深情又有什么用。”萧素玄正看着聂太傅留给他的两份名单，在写着可以拉拢的忠臣那张纸上，他的目光在褚敬文三个字上顿了顿，口中还在继续说着话，“更别说在丽妃心里，伤她最狠的就是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