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夙月醒来后,拆掉了那个原本给素玄绣的荷包。
橙冬急了,“小姐,这荷包还没送出去您怎么就给拆了?”
姜夙月神色淡淡,“从来荷包寄情思,我不喜欢素玄,又何必做这惹人误会的事。”
“什么不喜欢,您明明就很喜欢陛下。”橙冬据理力争。
“我自己的心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木桪啊。”
那个三心二意的人有什么可喜欢的,橙冬咬着牙,“可,可您不喜欢也不妨碍送东西呀,您是陛下的妻子,送个荷包明明是夫妻和乐。”
“我若对素玄太好,岂不是负了木桪,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还是离他远点。”
橙冬看着自家主子不似往常的表情,只觉天都要塌了,这怎么好像又变回中周那个傻乎乎的小姐了。
姜夙月又道:“对了橙冬,昨天柴碳司那个小太监,我想着打也打了,不必流放,赶到浣衣局去就罢。”
“可您明明说要重罚的,他可是差点烧了整个柴碳司!”
“他又不是故意的,出现意外谁也不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您昨天还说人的本性是欺善怕恶趋利避害,得寸就会进尺,这种害群之马不能放过,怎么今天又变了?”
“我哪有变,宽容一点不好吗,哪有人会喜欢狠心的主子。”
“小姐?”
——
观星阁。
橙冬晚上一个人悄悄来找范闻道,“范道长,你的法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觉得我们娘娘这几天变了好多。”
“哦,也属正常。”范闻道语气平静。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你看那颗星星,代表着你家娘娘,现在它轨迹变清晰了。”
“什么意思?”
“你家娘娘前世估计是个大人物,竟能携带如此强大的灵力转世,虽不知她是用什么办法保下的,但如今能派上用场,也算是不枉她费心了。”
“什么大人物灵力,我是想问为什么娘娘她对陛下疏远,不对,是更疏远了,远得比刚回东齐的时候还厉害,就在今天早上,她明明听到陛下夜间干咳不断,却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更别说连性子也软了很多,我想来想去,一切都是从那天你给她弄什么阵法开始的。”
“这个正常,她和周皇姻缘天定,本就不该和陛下有什么纠葛,可能是她身上那股灵力让她保留了一部分前世的感情吧,如今失去那份力量,那么一切自然会偏向她自己本身的命轨。”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娘娘以后心里只会装着那个萧木桪,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陛下了,是吗?”
“是啊。”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又如何?”
“你要是早点说娘娘或许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了。”
“真的吗,你敢保证她对陛下的感情超过对百姓们吗?”
橙冬哑然,她不敢保证。
范闻道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有什么不好呢,你知道这份灵力有多强吗?强到即便东齐一统五国,它也能担下所有水系国运,只要皇后活着一日,东齐境内就一日不会有干旱、洪涝这类跟水有关的天灾,省了我们这群天师多少工夫。”
“你就为了自己省事,坑了我家娘娘吗?”
“怎么能叫坑,这对她而言也是功德一件,于以后修行可是大有裨益的。”
“可那是牺牲娘娘一生幸福换来的!”橙冬好愤怒,“若是她保留那什么灵力,或许有一天会……”
“不会有结果的!”范闻道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道,“姜夙月姻缘早定,此生都不可能与旁人修成正果,陛下更是一生孤寡之命,心中所爱求而不得。有没有这份力量,也不过是她对陛下的态度好一些和坏一些的差别,与其让她在自己的本心和天命之间左右摇摆,误人误己,倒不如就让一切回归正轨,顺便帮一帮那些无辜的百姓。”
“为什么你就能这么肯定!”橙冬很不甘心。
“天命难违,这四个字你以为只是随便说说的吗。”范闻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放心,你家娘娘上辈子估计很了不得,人界须臾几十年,转眼就过,等回到她原本的地方,这些情爱纠葛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便忘了。”
“怎么能是梦,这些人,这些事,难道只是笑话一场吗?”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成仙,可不仅仅是想活得久一点,更是为了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凡人啊,终是蝼蚁,寿数在阎君手上,命格在司命笔下,一生爱恨,也不过神仙们看的一场戏罢了,生不由己,死不由己,悲不由己,欢也不由己,难啊。”
——
御花园。
萧素玄看到一丛百合花开得正艳,便让人摘下打算去送给月儿。
然而半路上,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明是极热的天气,他却觉得寒冷至极。
“素玄用亲情和大义打造了一个牢笼将我困在这里,橙冬,我注定与木桪再没可能了。”
还以为守得云开总能见到月明,原来终究是他痴心妄想,萧素玄把手中的花递给长忠,“把花送到未央宫吧,朕回御书房。”
“陛下……”长忠望着陛下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酸地把花给交给一旁的小太监,“送到未央宫去。”然后赶紧去追自家主子。
另一边。
姜夙月坐在秋千上,神色怅惘。
橙冬站在一旁,眼中含泪,最终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姜夙月察觉有异,忙起身去看她,“你怎么哭了?”
“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命有点苦而已。”橙冬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就难过。
太苦了,喜欢宸王,结果他转头娶了别人,好不容易对陛下生出一点好感,眼瞧着一切都在改善,现在又成了这样。明明小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那么善良,也没干过坏事,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为什么好人就是没有好报。
——
御书房。
长忠禀告道:“陛下,那个十七来了。”
“十七?”
“乌门的那个。”
萧素玄想起来了,之前西魏的老皇帝被毒害,那边重重追查终于找到了凶手,是一个杀手门派的成员,代号十三,那个门派最近因为出现一个叛徒被魏军找到老巢,全派覆灭,就剩一个女弟子活下来,逃到东齐被温兴邦救下,她承诺只要能帮忙杀掉那个叛徒,愿意永受驱策,绝无二心。
温兴邦见她连控制人的毒药都自行备下了,有感于她的诚心与决心,便特意向上举荐。
“让她进来吧。”
身着劲装的女子走入,“参见陛下。”
“你来了。”
“我已为他们办好身后事,今日特来履行承诺。”
“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陛下帮我报了师门大仇,此恩此德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十七任您差遣,您让我杀谁我就去杀谁。”
“不用,朕没那么多仇家,留着你的本事替朕做点别的。”
“别的?可我只会杀人,没学过别的。”
“有一身武艺就够了,朕要你去守着皇后,好好保护她。”
“皇后娘娘?”
“行踪隐秘些,别让她发现你的存在。”
“这……”
十七立于下首,心中惊疑不定,保护?皇宫里这么多高手,要我保护什么?还要隐匿行迹,莫不是……
“您莫不是要我去监视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
“不,你的任务仅仅是保护好她,不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必来告诉朕。”
“啊?”十七觉得这话怪怪的。
萧素玄:“皇宫太大,也太暗,朕很怕她会在哪个看不见的地方跌倒受伤,所以你去守着她就好,只要平平安安的,其他的事朕都不在乎。”
十七满肚子疑问退下了。
待她离开,萧素玄面露苦笑,“监视……监视她怎么在背地里思念木桪的吗?”
“陛下。”长忠不懂感情的事,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
“没事,朕一点事都没有。”萧素玄闭上眼,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杀手十七带着深深的疑惑从御书房离开,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说那种奇怪的话,然而很多年以后她终于明白了。
因为皇后娘娘……并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