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彭方泉扯出一丝轻笑,“戏演得再真也有被戳穿的一天,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场假戏,我就真做了。”
“为什么?”
“我说过的,当怨恨集于我一人之身,我死了,民怨马上就会平息。”
“你,你这是……”付常昊明白了什么。
“我走之后,不必为我收尸,留给他们足够的机会来确认这具尸体的真假。”
付常昊不愿答应,“外面那些人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你会被撕碎的,你想死无全尸吗。”
“没关系,就算被分成了千万片,我也还是存在南楚这片土地上。”彭方泉一点都不害怕,“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魂归故里,夫复何求。”
“彭大人……”
“你可千万记得,别露出破绽,莫辜负我这一番苦心。”彭方泉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写的税制改良之法,交给齐皇,求他勿忘初心,轻徭薄赋,善待那些穷苦的平头百姓。”
“都这种时候了你……”
“但愿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这天下已经一统,我能生在一个太平盛世,不用再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一点点腐朽、衰落,最终灭亡。”
彭方泉闭上眼。
付常昊失声痛哭,过了好一会儿,他让下属把尸体交出去。
“八百里加急送信回京,切勿多言,陛下身体本就不好,不可再让他徒添内疚,就说军中守卫一时不察,让刺客杀了彭大人。”
“将军那你。”下属有些担心他。
“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付常昊满心痛苦,“今后任何与彭大人有关的消息都不要告诉我,我实在听不得。”
“末将明白了。”
京城这边,萧素玄很快收到边关急报。
彭方泉意外身亡,去世前托付常昊上交一本税赋革新书册。
夜里,萧素玄又站到了最高处的瞭望台。
“长忠,朕又害了一个。”萧素玄心中愧疚,“他本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残生的,是朕把他重新拉进这乱世的漩涡。”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意外的。”
“不,朕料到了的。”
“陛下?”
“朕早就知道他要做的事非常招人恨,所以舍不得派出自己的心腹,什么各取所需,不过说着好听,其实根本就是拿他挡箭,利用他,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长忠,朕很无情,是不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也是想得到一笔钱财养老才为您做事的,而且您还让付将军随行保护,谁能想到那刺客这么厉害,连付将军都没拦住。”
“长忠,朕上辈子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然为何这一世要受到如此惩罚,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得不到,朕只是为自己,为东齐求一条活路而已,可目标未至,却已经先连累了那么多人。”
“陛下凭什么断言这是连累!”
长忠的声音有些激动,萧素玄回头。
“他们又不是傻子,早在做出选择之前就该料到将来的后果,只要死得其所,便算不得连累。”
萧素玄见他一脸认真,眼中满是信任与执拗,心中郁结也消散不少,“你说得对,是朕太多愁善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不能叫他们白白牺牲。”
转过头,萧素玄直面冷风,道:“长忠,你去拟旨,斥付常昊保护不力,另外让他务必办好彭方泉身后事。”
“啊?陛下,付将军劳苦功高,这会儿发道圣旨去骂他会不会有点让人寒心?”
“功是功,过是过,那么大个活人在他军营里被杀难道不用负责的,他要因此生出怨怼,那朕才要寒心了。”
“哦。”
“还有,告诉他若有闹事者,不必客气,只要一日没被撤职,他就一日是我东齐的朝廷命官,就是被五马分尸了,拼也得把人给朕拼回来。”
“是。”长忠转身要走。
“等等。”萧素玄叫住他,“再让刑部调个人过去严查杀害彭方泉的凶手。”
长忠觉得希望渺茫,“想杀他的人那么多,找不到吧。”
“得不到结果也得有个过程,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东齐尽是卸磨杀驴之辈,用过了就扔。”
“这……行,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