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丞相扶着腰,“我这老胳膊老腿可不比从前了,枯树皮一般哪经得起你摧残。”
“真的很疼吗?”窦氏伸手去摸丈夫的腰。
“你帮我揉揉。”姜丞相趁机拉过她的手,“揉揉就不疼了。”
“说什么呢,这么多人。”窦氏有点不自在。
“他们都盯着台上如花的美人,谁看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姜丞相嬉皮笑脸的。
“去你的,老不正经。”窦氏看出了他的逗弄,红着脸把手缩了回去。
萧素玄坐在高台,看着“耳鬓厮磨”的姜丞相夫妇,十分羡慕,他转头看了看跟他相隔一尺远的月儿。
姜夙月的目光只在台上那翩翩起舞的美人身上,没有半点分给旁人。
萧素玄默默端起桌上的茶,落寞地喝了一口,有点涩,还有点苦。
酒过三巡,窦氏离席。
萧素玄看了不远处的一个宫女一眼,那宫女忙跟上窦氏。
窦氏来到一处偏殿,换下被酒水沾染的衣服后,她正欲回到宴席,冷不丁却听隔壁传来两个宫女的说话声。
“这鲍小姐也太拼命了,掌上舞可不好做,万一摔下来,丢脸是小,断胳膊断腿可怎么好。”
“没办法呀,谁叫她哥哥如今在牢里蹲着呢,为了这次的免罪令,就算是上天入地她也得试试吧。”
“陛下也太小题大做了,那鲍将军立下那么多功劳,现在就为个卖梨的小贩便喊打喊杀的,万一将士们心里存下疙瘩怎么办。”
“大人物的想法哪是我们能猜到的,不过我还真希望鲍小姐能夺魁呢,不但能救下鲍将军,咱们宫里也不必多个主子出来,你看其他那些个献艺的,哪是想得免罪令啊,分明是想得陛下的心。”
窦氏面露思索。
不一会儿,窦氏回到席间。
此时献艺也快结束了,最后一场正是鲍风之妹。
她身量轻盈,做起掌上舞来确实精彩不已。
舞毕,萧素玄看向窦氏,“此次寿星乃是夫人,不如就由您选出魁首吧。”
“这……”窦氏本想推辞,然而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又改口道,“不如就这位吧,舞跳得挺好。”
萧素玄大笑,对着台上道:“既是寿星亲点,那此次最佳的便是姑娘你了,朕说过,获胜者可得一道免罪令,以后若有麻烦,尽管持此令来。”
鲍姑娘大喜过望,连忙拜下,“谢陛下,谢夫人,陛下,臣女如今便有一事希望免罪,还请您成全。”
萧素玄笑容微收,“现在?”
鲍姑娘含泪叩首,“臣女兄长鲍风前几日伤了一位老人,他意外身亡,兄长也被京兆尹所擒,臣女自知兄长鲁莽,不敢奢求他全然脱罪,只盼您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命,臣女愿披麻戴孝为那位老人家守灵,还请您成全。”
萧素玄脸上的笑彻底消失。
寿宴忽得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鲍姑娘似是有些慌了,“陛下,您可是有言在先的。”
窦氏突然开口:“陛下,鲍姑娘诚心一片,臣妇想,逝者已逝,倒不如珍惜眼前人,律法本就是为惩恶扬善所设,鲍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也非穷凶极恶之徒,稍作惩罚,给百姓有个交代便是了。”
萧素玄面露犹豫,半晌,道:“今日是夫人大喜之日,朕也不好扫兴,君无戏言,朕……准了。”
鲍姑娘高兴不已,“谢陛下。”。
张重靖坐在席间喝闷酒,他看着这一出“勉为其难”的大戏落幕,心里很不痛快,“利用别人还偏摆出这么一副情深的面具来遮掩,虚伪做作。”
宴席散后,窦氏留宿未央宫与女儿叙旧。
“月儿,娘今天好高兴。”
“我也没想到素玄会为您这么大操大办的,今日的娘亲可真是风头无两。”
“傻丫头,娘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在乎这些虚名,娘是为你高兴啊。”
“为我?”
窦氏满脸喜色,“我虽是丞相夫人,可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一介臣妇,陛下九五之尊,却为我的生辰这么费心弄出这么多的花样,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你,这都是因为陛下在乎你呀。”
姜夙月愣住。
“陛下虽说身子差了点,可身子差也有身子差的好处,这宫里也少了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月儿,现在陛下只有你一个皇后,你可一定要抓紧,早日怀上龙胎别叫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
“孩子……孩子这种事。”姜夙月支支吾吾。
“我知道这不容易,我比谁都知道。”窦氏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都是娘不好,当初跟你爹就是成婚多年难有身孕,没想到这体质竟还传给了你。月儿,家里送进来的那些补品一定要按时吃知道吗,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定能成功的。待你有了身孕,给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娘这辈子可真是半点遗憾都没有了,就是立马进棺材也甘愿。”
姜夙月忙道:“娘,大喜的日子干嘛要说这种话。”
“月儿,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你能幸福,娘就心满意足。”
“娘,我……”
姜夙月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为一己私情让爹娘白白期待着。
窦氏很快在偏殿睡下,而姜夙月,在主殿彻夜难眠。
“橙冬,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啊,娘娘,您怎么了。”
“爹爹跟娘亲一直盼着孙儿出世,满朝文武也在等着我给他们生个继承人出来,可我……我却……”
“娘娘……您不要内疚,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错,陛下……陛下他也有责任的,之前您留过他的,是他自己不乐意,不能全怪您。”
“可那都是因为我不愿对他敞开心扉,说到底根源还是在我身上。橙冬,我不爱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爱他,我很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他的心意,可我偏偏做不到。”
“我知道,娘娘,我都明白的,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是天意……”
子夜过半,姜夙月一直睡不着,橙冬便说要去给她拿安眠香。
待出了门,橙冬无力地滑坐墙角,“若真是姻缘天定,为什么不肯给个好的结局,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宸王,小姐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