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落下,一滴泪悄然跌落纸上,慢慢晕开了墨迹。
“朕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得到。”
小时候求父母之爱不可得,长大了,以为朋友和心上人至少能有一样,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世人羡我坐拥天下,可谁知我想要的从不是那些,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做个亲朋环绕的无知小儿。
这一生,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帮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他们忠心的又真是我吗?
如果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如果我给不了他们实现抱负的机会,他们还会愿意追随吗?
不会了吧。
——
萧素玄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可这天晚上,他再度陷入了梦境。
他又梦见了那条蓝身白底的鱼,那鱼比起从前更胖了,好像……也更孤独了。
水底阴暗处,它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可是有一天上空突然掉下来一个好大的蚌,他以为蚌壳里会是一颗大珍珠,但打开后里面却是一个小姑娘。
她真好看,蓝色的胖鱼想。
小姑娘很可爱,会对他笑,会陪他哭,会说死了都把心留给他。
胖鱼好高兴。
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姑娘变成了一颗珍珠,又大又圆,耀眼夺目。
胖鱼把珍珠圈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是你承诺要一直在一起的,承诺了就不能反悔。
我不会再让你溜走了。
——
珍月宫。
萧素玄离开后,姜夙月坐立难安,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样。
“橙冬,你去把太医院的脉案拿来,我得再看看素玄的身体状况。”
“娘娘,您不是前几天刚看过吗,没什么啊。”
“可他今天的样子……不对,他不该这么早立继承人的,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姜夙月眉头紧锁。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陛下年纪不小了,膝下一直无子,就算他不着急那些大臣们也着急啊,这储君早晚要立的,他可能就是上回晕倒焦虑过甚才那么对您说的,自您进宫陛下都病多少回了,哪回又真的出事了,再不济还有国师跟范道长呢,他们可都是会法术的高人,岂会坐视不管?”
“也是,还有国师他们呢,不可能真出事的。”姜夙月出神道。
夜间,姜夙月做起了梦。
梦中,仍旧是那个许久不见的紫衣姑娘,不对,这回是一身蓝衣。
“胖鱼哥哥,那只海豹自尽了。”
素玄就坐在她身边,“我听说了。”
“他真傻,自残自伤只对在乎的人有用,不在乎的,命没了也不会多瞧一眼。”
“小珠儿,你说人生是什么呢,明明当初是那对夫妇苦求子嗣不得才收养他的,如今亲生的终于盼来了,却转头就拿他当起了眼中钉。”
“人生嘛,本来就到处是磕磕绊绊,不过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身在福中的时候不好好修炼,反倒仗着爹娘横行霸道,如今失去靠山,可不就墙倒众人推,连一点小挫折都撑不过去了。”
“他也是很多事都堆在一起才会崩溃的吧,他还小呢。”
“也就比我们小六岁,你这前辈一样的语气算什么?”
“我,我就是有点……”物伤其类,素玄咽下了后半句话。
然而她听到了,伸出手,她揽过身边人,“胖鱼哥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不顺心的事,所以我们一定要学会忘记。”
“忘记?”
“既然避无可避,又无力改变,那就全盘接受,痛过,哭过,然后忘掉。就像鞋里多了颗砂砾,既然感到磨脚,那就不要去在意,越是在意,那一点小痛就越会被放大。”
“是……吗?”素玄一脸的怀疑。
‘鞋里的砂砾就算再小也肯定会磨脚,当然要趁着疼赶紧想办法拿出来啊,忘记……不是在自欺欺人吗?小珠儿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你才奇怪!她暗暗反驳,与其揪着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不放,还不如好好修炼自身,等炼成铜皮铁骨,莫说一粒,就是刀锋剑刃也半点都不用怕。
然而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道:“胖鱼哥哥,不论是神还是仙,都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生命很多时候都非常脆弱,稍不留神它就从指尖溜走了,我们……要学会接受现实。沧海可变桑田,情深可变缘浅,唯有自己的心,是我们能牢牢掌握的,只要内心强大,任何风浪都能扛过去。”
“小珠儿?”
“胖鱼哥哥,我会保护你的,可我不能永远保护你,你要……变强啊。”
“小珠儿你这语气……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怎么会呢胖鱼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不先跑,我肯定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