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都到流苏村的路曲折,乘马车至少要三四日的车程。多数人都是做完了活赶着去的,哪会浪费时间在颠簸的路上,因此纷纷选择更为便捷的水路。人多了就有了商机,沿线的水路由此发展起来。
码头上,大大小小几百艘船挤在岸边。副总管拿着本子清点船只,他一声令下,大船小船割开船绳,扬帆起航,十分壮观。
船上皆满载货物。大船上站着许多身强体壮的人,都是大生意的商人雇来押镖的,他们大半年的好的生意就看这次祭祀了。小船则是小商贩和普通百姓的。
“这位姑娘是要客船还是货船?”副总管拿着账本核对之余瞥了眼清月,见她打扮简单,头上只有一根珠钗,但气质不错,想打探一番。
清月∶“客船。”
副总管∶“几个人?”
清月∶“一个。”
副总管没嗅到金钱的味道,打法道∶“客船今天早上就没了,姑娘要坐的话等明天吧。”
“这样啊,可惜了这么些银子。”
清月失落地把钱袋掂在手上给总管看。总管见到这么一袋银子,眼里直冒火星,视线随着钱袋飘移。
清月将银子收回。
“客船有的,有的。今天下午还有一艘,那船夫是个散客,只有船只紧缺的时候才让他到我这儿来,我这就去派人去跟他联系,姑娘稍等。”
“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副总管谄媚地笑,腰弯了几分,他喊来一个在岸边站着的人,吩咐他去找那船夫。
落日时分,昏黄的阳光映在水面,将浩大的水面给慢慢染黄。
清月等了一会儿,一个带斗笠的大胡子走过来,他满身酒气,醉醺醺的。
副总管闻到他身上那股味,捏起鼻子∶“我去,老酒鬼,你是喝了多少酒?”
那个浑身酒气的酒鬼张笑嘻嘻∶“不多不多,几壶而已。你叫我来干什么?”
副总管∶“哦,给你带了客人来。”
酒鬼见到他背后的女人,醒了一会儿∶“客人?那不行,我今日已经找到人了。”
副总管∶“什么?就你那破船还有生意!”
酒鬼张一脸歉意∶“嘿嘿,真不好意思,我都跟人约好,就要动身了 。”他指着身后,“你看我的船在那儿呢。”
清月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酒鬼的船身已经褪色,船篷破破烂烂。
“算了。”
副总管可见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他让酒鬼张赶紧想个法子。
酒鬼张转动脑筋∶“姑娘,看你愿不愿意委屈一下,与那公子同坐。”
一身酒气的船夫,一艘破船和一个陌生男人,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让她留下。
今日午后,空气便闷闷的。果不其然,这会儿天上突然下起豆大的雨,空气里都是尘土的味道,水面紧接着涨了起来。
大雨如注,倾泻而下。行人四处窜走忙着避雨。清月刚走了两步,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
她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向下看去,那只手骨节分明,匀称好看。向上看去,是一张少年人的脸。
雨珠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如蛛丝缠绕。雨水顺眼角滑下,流过脸颊,湿润了嘴唇。
他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雨。雨越下越大,打在尘土上溅起一朵朵带色的水花。
见到清月,他满眼关切,满足地笑起来∶“刚才望见身影就觉得熟悉,没想到真是你。”
是他,今日见过,那个叫什么的天师。
“这码头方圆几里没有遮蔽物,先到船里避雨吧。你也是初到国都,人生地不熟,染上风寒可不好。”
她站在雨中,目光有些茫然,思绪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他拉起她冰冷的手,一阵冷风吹来,夹着雨点。
雨水在她脚下汇成一个个小水洼,泥泞里倒映着两个身影。空气中的清新味道,让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到了船上,他马上松开她的手,一脸歉意∶“抱歉,一时情急,失礼了。”
清月没有多的神色,坐了下来∶“水面涨起来,你这船若是不小心冲到什么地方,可比感染风寒严重吧。”
“说得在理,我没想到这方面。”
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模糊,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和静静的呼吸声。
雨像与何人作对似的,很快停了,而这时船外的天色也黑了。
酒鬼张一桨划开水面。
明霄站起来∶“等等,青衣姑娘还没打算要去。”
清月∶“我本是要去的。”
夏侯明霄观察她的神色,确认没有勉强后才坐了下来。
酒鬼张哈哈大笑∶“此情此景,不禁想吟诵一首。”
明霄诧异∶“船家会吟诗?”
“不仅会吟,还会唱咧。我见月也好,风也好,这就给你们唱一首。”酒鬼张自豪地拍拍胸脯,唱了起来∶“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照彻大千清似水,也曾照彻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