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抬眼看着他微浅的琥珀色眸子,面色微红,抿唇别过脸去:“不叫少籍。”
他缓缓轻抚着她的头发,面上隐笑:“那叫什么?”
云嫣低头嗫嚅:“叫……夫君可好?”
云嫣自幼便想好了,无论将来她嫁给什么人,寒门书生也罢,皇帝相爷也好,她只叫他“夫君”,这辈子,一心一意要侍候好她的夫君。
靖王忽地心口一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云嫣被靖王抱了满怀,小小的一个人儿,柔若无骨。
靖王虽不是第一次抱她,可云嫣之前没思量,现下被他结结实实压在胸膛上,这才感觉到这个胸膛硬得硌人。
云嫣好怕,怕以后自己真的吃不消。
……
靖王府的祠堂里,供着顾贵妃的牌位。因今日新婚夫妇要祭拜祠堂,莫嬷嬷早领了人候在祠堂里了。
待靖王和云嫣起身梳洗罢,便前往祠堂去拜谒。
昨夜,云嫣陪嫁的戚嬷嬷在新房外头守着,担了整宿的心——姜毓心思细,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先天不足,又遇上个威猛凛凛的,担心宝贝女儿新婚夜生受,便教嬷嬷在外头候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保重嫣儿为要。
可今天早上看嫣儿起床,面色殷红,幸福满面,始知靖王到底是疼着小姐的。虽为天潢贵胄,却是个自控自制之人。
戚嬷嬷心下,便对靖王顿生几分好感。
“娘娘,”戚嬷嬷满脸笑容上来替云嫣披了一件狐皮斗蓬,“现下天气乍暖还寒,娘娘还是要加些小心才是。”
外头春日渐暖,阳光照着云嫣粉扑扑的脸颊。
出门前,靖王便抚着她的面颊,问她是步行还是坐轿。
云嫣虽腰酸腿疼,但想着自己往后便是这府上当家主母,若这时候失了气势,往后驭下可谓艰难,低声道:“还是……走过去罢。”
靖王依了她,也无赘言。
春日暖阳下,他牵了云嫣的手,缓缓朝西北方的祠堂里去。靖王的手掌自云嫣的纤腕上渐渐滑下,慢慢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
云嫣心扑扑跳,抬眼看靖王。只见他系着云嫣为他新做的革带,神色一片清爽朗然。
……
靖王就藩雍州,成亲立府,新婚燕尔,待王妃如珍似宝,在处理公事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口黑面。
这几日,先是听邢子孝细禀了雍州各处税赋形制,靖王眉头微蹙。继而又接到京城密报,说近日朝堂上突生异变,左阁老因顶撞圣上被贬,柳阁老上书,要告老还乡。
靖王面色就有些黑。
新皇登基,还没将龙椅坐热,便要对付几位秉正的阁老,着手清理朝堂了。
这是何意?
原本,新皇登基,除旧布新,也是常理。可柳阁老一向力挺太子,如今太子承了大统,正当是柳阁老风光炫赫之时。
新皇登基,一般都是大赦天下,抚恤万民。就算有什么不是,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再说如今柳允庭把持朝纲,他若致仕,难保不会朝堂震动。
赵琛不会傻到在这时候,让柳允庭告老还乡。
既如此,便是柳允庭自己请辞。他主动请辞,不知是鸟尽弓藏之意,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相对于几位阁老,靖王更挂心的是兵部陈赦和刑部韩广宁的安危。他们一直追随靖王,殚精竭虑,如今赵琛登极,难保赵琛不会对付他们。
靖王提笔停墨,抬眼对后头立着的邢子孝道:“雍州地势苦寒,百姓赋税沉重,你这父母官难辞其咎。本王改日再为你是问。”
邢子孝本就是一头倔驴,闻言面色微青,却也不认错求饶,只觉头筋突突地跳。后头立着的刘三远却是战战競競,头上豆大的汗珠淌下来。
邢子孝早年也是跟着靖王出生入死的一员悍将。因征战有功,靖王便求了先皇恩典,封他做了封疆大吏。今日一看,邢子孝已大腹便便,满口迂腐之言,靖王对他治边抚民之治极为不满意。
靖王命他们退下,遂又将笔下的信交给座前执事,命道:“八百里加急,将礼单送至韶安大长公主府上,为小郡主庆生。”
座前执事会意,应了是,拿着礼单快步出去了。
一旁立着的马骁,却听得一个激灵——既是庆生的礼单,又何用八百里加急?
不过,马骁向来是个二杆子,四肢比头脑健硕,不识得京城的风吹草动、暗流汹涌。
再说马骁近来,颇有些神思不宁。
殿下尚在孝期,却娶了姜家小姐为王妃,这位靖王妃也不含糊,进门没几天,便将自己昔日的丫寰海棠,指给了杨懋做继室。
那海棠圆圆胖胖,虽说不上有什么姿色,但好歹是个女人。
连一个鳏夫都续上弦了,像他这样一位青年才俊还没有着落。实在是黄天不古,造化弄人……
马骁想着想着,心思飘远,飘去了那个挺拔英气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