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我们这些人，一开始愿意做身体改造，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后果了！”他低低地吼叫，“我们的生活是因为影山被抓了，才毁掉的！能在地面找到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现在就因为所谓的伦理，反而要破坏掉我们牺牲后才获得的希望吗！”

他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会帮你去举证的。”

林星看着他，觉得有些可悲。

“影山已经被抓了，短时间内，公司不会在风头浪尖继续雇佣地面的改造人。”她残忍地跟他往下分析。

“但是，已经进行了义体改造的洛城人，在没有公司进行常规维护下，这些廉价的义肢很快就会出问题。届时，你们只会承受更大的痛苦。即便日后公司再次开放对改造劳工的招聘，也轮不到已经‘损坏’的旧雇员。”

“你不是第一次头痛了吧，只是这次比以往更严重，被大家看出了端倪。这段时间，不止你，应该还有别的洛城人有过义肢失修带来的病痛。如果你出来作证，起码政府为了大局上的□□，可以勒令公司对你们后续的健康负责，甚至予以赔偿。”

她看着阿奇开始变化的神色，慢慢道：“这对于地面人来说，等于由政府背书，向公司买了个长期人身保险，很划算。”

阿奇低下了头。

“如果我作证，以后都没有希望给公司打工了。”妈妈也会受到牵连。她已经失去了一条原本的手臂，它本和妈妈的另一条手臂同样地修长白皙，掌心柔软中带着粗糙的茧，在睡前抚摸他的脸庞。

“未必。影山就是公司出力抓捕的，你指证他，不代表就是对抗公司，反而是将这十几年的混乱，与未来可能的再次雇佣划清界限。你出来指证他，利好的还是你们。”

林星话锋一转：“当然，你也要面临被影山盯上的风险。但经过审判后，他短期内是没有机会出来了。公司里有人会尽量保护你。”

阿奇神色变化不定，内心挣扎满满写在了脸上。

“还有两周就要开庭，你再慢慢想。我希望你这个星期可以给我答复。”预留一个星期，如果阿奇这边还是没想好，她就要从他的母亲或者刘勇处下手。

“好。”阿奇感觉经过治疗尚未恢复的脑子又疼了起来，他皱起眉头，用手抱住脑袋。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你要是想好，就讯息联系我。”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阿奇，利落地转身离开，将被踹开的门好好地关上。

她小步跑下楼梯，打算回家休息，刚到一楼，天空像开了闸，“唰”地向地面泼水，大滴大滴的雨水从天而降。

她出门两手空空，没有带防护伞，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狂风将雨幕往室内吹，往室内又退了两步。

【哟，被困住了。生物所里的日子过太久，都忘了外面天灾的艰难。要不灰溜溜地回去，和才潇洒告别完的阿奇待一会？】

“……算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吧。下得这么大，应该不会下很久。”

林星往楼梯上走了两步坐下。刚刚手臂沾染了些被风吹袭而来的雨滴，有些微微发红。

大雨中，有个人打着伞，婷婷袅袅地走过来。

“怎么一个人等在这里？进去坐坐吧。”

是惠子，她的发丝在潮湿的空气中依然蓬松卷翘，走进屋檐下，她收起伞，向林星伸出手。

林星不明所以地牵了上去，惠子噗嗤一笑：“是让你跟我走。”

【哈哈哈哈。】Zero在大脑中无情嘲笑。

林星控制住表情不崩，默默地把手松开，惠子却反将她的手一牵：“来，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林星跟着惠子走到她的房间前，看她掏出钥匙开门。

“进来吧，门口换双拖鞋。”

林星在门口换了鞋，抬头望了一圈。

房间简洁温馨，淡黄的窗帘衬着米白的壁纸，玻璃窗紧紧闭着，任由雨点“噼啪”地敲打。

“坐吧，我给你倒杯茶，红茶喝吗？”

“都可以。”

林星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看惠子拿出旧式茶壶，取了少许茶叶，慢悠悠地给她沏茶。

“有点烫，可以放一会。”

惠子将茶水斟到小巧的茶杯里递给她，林星接过，感觉到手上的温度，稍微吹了吹，轻酌了一口。

她没什么品茶的经验，只觉得味道微苦中带点浓厚的回甘，闻着又清香。

“好喝，谢谢。”

惠子倚靠在她对面的椅上，将茶壶放下后，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发梢，温温柔柔地说：“好稀奇，现在的新城，连实验体都能上街了，真热闹。”

林星捏紧手上的茶杯，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