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的视线停顿了两秒，朗声开口道：“六号弃票。”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下个人。
“请问您的人选是？”
“……”
其他人蓦然睁大了眼睛。
居然还有这招——其实也不难想。只是游戏规则里“故意”没提，局面又太紧张，行刑人咄咄逼人，正常人很容易脑子转不过弯来。
而苏生刚好不是个正常人。只有胆量这块，她相信自己可以称斤卖。
也幸好稻草人没把事情做绝，还是给他们留了余地。要是不能弃票的话，她就得想办法搞平票了。
苏生暗松了口气，转身面向其他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提议，今天所有人都弃票。草率地投出一个人，赌对了当然好，可赌错了就是害人。不止害那个人，也会削弱学生阵营的战斗力，我们晚上还要一起抵御狼人。”
这就是现实与桌游的最大区别，也是这场游戏的最大陷阱。
桌游可以凭喜好随意票人，现实却每一步都事关生死。但相对的，他们也拥有桌游所不具备的权利——学生可以反抗狼人，正如昨晚的于欣怡。
更甚者，如果他们合力把狼人杀了，是不是所有学生都能活下来？
所以这场游戏才叫【不是狼人杀】。
苏生看向林娜，然后一字一顿问道：“你们觉得呢？”
林娜平静地回看着她，以行动代替语言，领着田悦就走到了苏生的旁边。行刑人将视线转向她，林娜淡然开口道：“我们也弃票。”
行刑人再次朗声道：“八号弃票。”
有她们带头，苏冠宇、罗灵、狗蛋也跟着一同弃票。转眼就剩下了大壮一组，情侣男居然还去看大壮的脸色。女生立即甩开他的手，颤声道：“我弃票。”
“我也弃票。”情侣男终于也下定决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壮身上。大势所趋，原本不该有任何疑问，大壮却在此时嚣张大笑。
“傻了吧，老子是故意留到最后一个的！现在老子投谁，谁就会被票出去，你们怕不怕？一群蠢蛋。狼人算什么东西，老子一拳就能送它上天。”
“少踏马吹牛——”狗蛋想反驳，但被林娜拦了下来。
大壮把她的举动当成害怕，表情更加得意，“不想死就求我啊。男的给我磕头叫爷爷，女的更简单，从今晚开始轮流给我暖床，我就不投你们。”
刚被调戏过的罗灵再次脸色发白，害怕地躲在苏冠宇身后。
苏生淡淡地看着大壮。拿捏了众人把柄，脑子里却还是只能想到黄色废料，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她瞟了一眼林娜，林娜的表情也很平静。
两人都打算看大壮继续发癫。然而她们没想到，大壮的癫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自以为已经掌控局面，竟走到了行刑人面前。
因为行刑人现身以来，还没有问话之外的举动，他现在没那么害怕对方了。加上打心底里瞧不起女人，他觉得那把长刀一定也是装饰。
大壮捏起了行刑人的下巴，“你长得也挺水灵……”
“请问您的人选是？”
行刑人依旧只会重复那一句话，漆黑的眼珠转向大壮，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看得大壮心神荡漾。
大壮色眯眯地说道：“那当然是你啦……”
“无效回答。”行刑人再一次问道，“请问您的人选是？”
“烦死了，老子就不选你能拿我怎么样。”大壮不胜其烦，脾气一上来，手上的力道也加重。
行刑人的下巴立刻红了，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点没有闪躲，只是抬手抓住了大壮的手腕。
大壮露出惊讶的眼神，但仗着异能在手，丝毫也不带怕的。他眼睛一瞪开始发力，可无论他怎么使劲，行刑人的手都纹丝不动。
这时候，大壮才终于知道害怕了，想要抽回手逃走，行刑人却扣着他不让走。大壮只能再次挣扎，双方的力量对抗愈演愈烈——
“咔嚓”。
苏生听到了让人牙酸的一记声响，然后大壮如同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啊……我的手！”
大壮撕心裂肺地大喊，整个手腕呈诡异的角度折叠着。其他人光看就能感觉得到疼痛，胆小如罗灵、狗蛋干脆直接闭上眼睛。
苏生也皱起眉头，视线却仍锁定两人。行刑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大壮跪坐在地上。她用那张漂亮的脸，冰冷却微笑地俯视着他。
“请问您的人选是？”
依旧毫无波澜的语气，宛如一句随口问好。众人后背都窜上了一股寒意，再也不敢小瞧这名美丽的行刑人。
大壮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地上骂着脏话。他显然还没从冲击中缓过来，但生活的残酷之处，就是往往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黑影笼罩头顶，他骂骂咧咧抬起头，却不期然对上了林娜的双眼。
“——嘶！！”大壮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感觉身体一麻。他急忙想移开视线，林娜却命令道：“不许动，看着我。”
大壮的眼珠就这么停住了。
居然还有这招。苏生的眼睛微微一闪，林娜异能的弱点是必须保持对视，所以只要一开始命令不准移开视线，对方也就无从反抗了。
异能孵化不过一天的时间，真亏她能想到这点。
“你，你要干什么！”大壮惊恐地说道，“我警告你，你控制不了我说话……我还是能投票把你搞死！”
他还没有发现吗？
林娜轻蔑地抬起嘴角，把脚踩在了大壮的断手上，“那你就试试看呗。你能投我，别人一样可以投你。平票之后无非两种结果，一是今天的投票作废，二是大家重新公投，你觉得这里有多少人更讨厌你？”
“啊……不可能，你们明明都投过了！”大壮痛得钻心，却更加在意林娜的发言，强忍着提出质疑。
旁观者中也有多人不解，苏冠宇忍不住问道：“还有谁没投票？”
林娜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人主动承认……不，或许是“本人”还没意识到吧。苏生无声叹了口气，开口指认道：“是田悦。”
“我？”田悦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对吧。”狗蛋连忙反驳，“她不是和林姐一起投的吗？”
苏生瞄了一眼行刑人，“林娜当时的确说了一起弃票，可你们还记得，行刑人之后是怎么唱票的吗？‘八号弃票’——只有一个人的投票被记录下来了。”
从这个结果倒推，应该是他们不能代其他玩家投票吧。
而在那之后，其他人都是主动走过来投票。行刑人一直站在原地，正对着田悦，这也是一个佐证。
“是这样吗，行刑人？”苏生试探问道。
行刑人浅笑着站在旁边，直到这时才点点头，像个客服一样柔声回答：“我的职责是收集到场玩家的投票，只采纳本人作答。”
果真如此。
既然行刑人会回应提问，苏生顺势又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吗？如果我们投票选出了一个人，但他不肯接受处刑怎么办？如果我们联手击败你，游戏是不是就不能进行下去了？”
其他人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连林娜都差点没忍住转头。
“你们无法击败我。”
行刑人却依旧无动无衷，淡然答道：“我是游戏机制的一环，受到整个空间保护。只要你们还在挑战舞台上，就无法从我的手中逃脱。”
“那要是有人不来投票呢？”苏生思考了一会，“比如今天缺席的两名玩家，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吗？”
“投票是玩家的自主行为，我不会强迫任何人。不到场的玩家，当天视为弃票。但是游戏一天不结束，你们就无法离开这里。食物的数量是有限的，我曾见过比自相残杀更残忍的景象，我不推荐这种做法。”
行刑人注视着苏生的双眼，仿佛直接看进了她的心底，“我不会透露玩家的行踪，包括尸体位置……苏生小姐。”
苏生感到喉头一紧，这声称呼让她想起了稻草人，莫名有种被警告的感觉。机器人也会不耐烦吗？还是说，她的提问触犯了某种禁忌？
直觉让苏生别再追问，她仍用一句感谢结束对话：“我知道了，谢谢。”
行刑人没有应声，只是将视线转回了大壮。
“请问您的人选是？”
“……”
大壮此时应该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急忙高声喊道：“这个女人妨碍我投票，你快让她放开我！”
“我不会干涉玩家之间的行动。”行刑人却只漠然回答，“每日投票阶段持续三十分钟，超过时限后，未投票玩家将默认弃票。”
这话一出，大壮是真的绝望了。
他现在着了林娜的道，威胁没用，惯用手又断了……再犟下去铁定完蛋。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一咬牙说道：“好，我弃票，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能，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林娜冷眼看着他，“我要你跪下来对男生叫爷爷，对女生自扇十个巴掌，发誓以后绝不会惹她们，否则就把你那脏玩意儿剁了。”
大壮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红，显然是不情愿的。但现在被林娜控制着，他其实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爷爷。”
大壮忍辱负重地跪了下来，重重扇着自己的脸。
人群中传来嘲笑声，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笑他咎由自取。被大壮欺负过的人无疑都在暗爽，罗灵也低声恨道：“活该！”
转头却看见苏生目光冷冽，她不由奇怪问：“你不高兴吗？”
苏生向她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看不惯大壮欺男霸女的作风，但林娜这么羞辱他，他日后必定会想办法报复众人。以末世的作风来说，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
她很想这么建议，但其他人很可能不会赞同。
杀人的确是个极端的做法，只因为末世是同样极端的环境，才会被允许。苏生没有忘记，这里的其他人和她不一样，全都来自和平年代。
这场游戏里，玩家之间的信任很重要，她不想被别人怀疑成杀人狂。
看来只能以后多个心眼，小心提防大壮了。
苏生默默做出决定，同时大壮也完成了他的“赎罪”。林娜解除控制，大壮暴躁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在田悦补上弃票之后，投票阶段终于告一段落。
“第二日投票结束。”行刑人露出甜美的笑容，宣告总结，“所有玩家弃票，今日无人行刑，以及——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