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死的另一个人是大壮。
林娜和田悦听到惨叫声赶下楼时，大壮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尸体的眼睛骇然睁大，胸前贯穿有三道爪痕，再也没有平日不可一世的样子。
梁君越脸色苍白地站在旁边，身上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狗蛋吓得跌倒在地，自称刚去上厕所回来，那声惨叫就是出自他口。他极力想撇清和大壮死的关系，然而梁君越却指认，自己亲眼看见狗蛋杀死了大壮。
“放，你放屁！”狗蛋又气又急，“我刚回来，这里就你和赵哥两个人，我还说是你杀的呢！”
梁君越却振振有词，“不可能，我怎么杀得了他？赵刚的怪力大家都见过，论单打独斗，只有你能打得过他——肯定是你趁他睡熟，用异能偷袭，然后又逃去了厕所！”
这个假设显然更合理一些。
但两人各执一词，林娜也不好判断。这时田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苏生和罗灵还没下来，难道是睡死了吗？
“当——”
突然，第二记钟声响了。
打算去叫人的林娜和田悦脚步一顿，还在争吵的狗蛋和梁君越也安静下来，四个人紧张地看向楼梯口。
二楼发生了什么事？
苏生和罗灵，是谁死了？
死亡的阴翳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不清楚二楼的状况，他们也不敢贸然上楼，就这样僵持到了天亮。
一直到晨光照进玻璃幕墙，为幸存者注入新的勇气。
“走吧，总得看看是怎么回事。”
终于，林娜领头上了二楼，小跟班田悦紧随其后。狗蛋和梁君越怕独处会被对方暗算，也互相戒备着跟了上来。
三人的紧张注视下，林娜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正当他们面面相觑时，隐约听见了一些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搬门后的东西，四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之后门打开，满脸是血的苏生走了出来。
罗灵的血早就已经干了，黑色衣服的好处就是不显污渍。
四人脸上的恐惧显而易见，苏生却毫不在意，冷静地向他们陈述了昨晚的事。而她没有下楼的原因，是睡着了。
——在这间她刚杀了人的屋子里？
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语塞，只有林娜还算镇定，向苏生同步了大壮的死讯。苏生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毕竟用排除法就能知道答案。
她以洗漱为由远离了那四人，独自前往厕所。
拧开龙头，泼了把冷水在脸上，苏生对着镜子清理血迹。昨晚她确实是睡着了，但过程并没有刚才说得那么轻松。
楼下也有人死了，还可以听见争吵声……她大概能推测出什么情形。与其下楼凑这个热闹，她选择趁自己记得，先将罗灵死前的话记录下来。
罗灵杀她，显然是受到狼人指示。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可她想不通这里的逻辑，罗灵为什么要帮助狼人。
“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活下去。”
狼人如果真有那么强大，为什么不自己来杀她，而是派罗灵偷袭——是因为喜欢看别人自相残杀吗？
如果是这个动机，那狗头军师梁君越，墙头草狗蛋，他们都有嫌疑。不，还有一个人……罗灵昨晚曾说过，田悦自曝作伪证，检举了林娜。
不过，因为罗灵站到了狼人一边，所以她无法确定罗灵是否说谎。或许是故意引导她关注林娜和田悦，以此包庇来真正的狼人。
一旦信任不复存在，过去的所有看起来都像谎言。
苏生想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疲惫睡去。然后被林娜他们叫醒——因为罗灵昨夜怀疑过林娜，林娜现在反而成了她最敢相信的人。
当然，也只是相较而言。
她曾经有过队友，不过他们都死了。苏生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哦不对，她还有一个逃跑的牌灵，虽然那家伙很不靠谱。
看来她上辈子大小是毁灭了银河系。
冲掉头发上最后一点血迹，苏生结束了洗漱。人生困难的事情有很多，无论积极还是消极，都不得不面对。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丢进嘴里。
当务之急是吃早饭，苏生下楼蒸了一屉包子。不用招呼，熬过这么一个漫长的晚上，其他人也早就饥肠辘辘，闻着味就进了厨房。
众人习惯性地看向苏生，等她给点对局势的看法。然而苏生几口解决完包子，找来小推车，带上铁锹，将食堂里的尸体运去了操场。
这一整天，苏生只做了一件事：埋尸。
苏冠宇和黎乐心的尸体也在操场，周边围了一群乌鸦，两具尸体却没有遭到破坏。
入土为安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也可以预防尸变。她埋罗灵和苏冠宇是队友情谊，埋黎乐心是觉得可怜，埋大壮……是这么放着不卫生。
四个土坑，说起来不多，挖起来却很费体力。苏生挖一阵就要歇一阵，拄着铁锹打量周围，寻找艾度可能藏身的地方。
断断续续干了一天，她放下铁锹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半。
距离投票还有半个小时。林娜、田悦、梁君越和狗蛋，四个人早早从食堂来到操场，已在行刑台边等她。
苏生不知道他们今天讨论了什么，但从表情上看，情况不是很乐观。
狗蛋痛苦地抱着头，独自蜷缩在行刑台边，仿佛是想逃避什么。可惜总有人不想让他逃，梁君越冷冷开了口：“时间不多了，也该做个决定了吧。”
“你想怎么决定？”林娜接口问道。
狗蛋猛地跳了起来，“不，不……真的不是我！我昨天晚上真的就去上了个厕所，不是我杀了赵哥！”
“你还挺自觉啊。”梁君越嘲讽一笑，“是不是后悔没把我一起杀了？还想栽赃我……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他就是狼人！今天把他投出去，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名誉，他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苏生淡淡挑了下眉，狗蛋却有些气急败坏，“你放屁！我还敢对天发誓呢，肯定是你这个小白脸干的！”
梁君越轻蔑一笑，没有回话。
“看吧，他心虚了！”狗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哼，我是懒得跟你吵。今天都吵一天了，你还没吵够？”梁君越推了推眼镜，一脸真诚地看向林娜，“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林娜。”
恶……
不仅是苏生恶心，林娜也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但不难理解梁君越的变脸，田悦一向听林娜的话，她的手里就有两票。今天的投票，互踩的两人都必须争取她的支持。
林娜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摇摆了一会，突然转向苏生：“你觉得呢？”
苏生眼神微微一动。
其实今天这个被投票的人，本来应该是她。没想到大壮一死，居然变成了梁君越和狗蛋互踩。
根据形势，她今天这票无关紧要，所以白天干脆主动回避，懒得参与其他人的讨论。然而，林娜在这时候问起她的意见，多少有拉拢她的意思。
她原本已经放弃，但现在林娜问了，她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天最好还是弃权……”
“我反对！”梁君越立即打断，“去掉狼人，我们现在就剩四个人了。还没几个人能打，狼人一晚上就能杀光我们，不能再浪费机会了！”
“巧了，我的理由也是这个。”苏生冷静回答，“想要抵挡住狼人的袭击，我们不能再减员了。你说狗蛋是狼人，可你没有证据，前两天你还说我是狼人呢……万一投错票，我们剩下的人一起等死吗？”
她转头看向林娜，“人少也有人少的优势，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起行动，互相监视彼此。攸关生死的决定，再多调查一天不好吗？”
两人对视片刻，林娜缓缓地点了头，“倒也是。”
“是什么是？！”梁君越再也装不出风度，声音拔高了许多，“这么多天都找不到线索，明天会突然找到吗？”
质问声回荡在操场上，无人应答。
五分之一的概率，他们却依旧不能确定狼人，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死去的七名玩家中，其实只有两人是被狼人杀死……
这正是狼人高明的地方。
只要出手就有可能露出破绽，那它干脆不出手，等其他人自相残杀。于欣怡骇人的死状吓坏了众人，大壮、梁君越一个比一个会搞事。
这场比拼信任的游戏，他们早已败得一塌涂地。
“当——”
终于，教学楼顶的钟声沉重响起。众人一齐看向远方，行刑人袅娜走来，纹丝不差地停在前几天的位置上，向众人打起招呼。
新的一天新的投票。然后，依旧是那个冰冷而关键的问题：
“请问您的人选是？”
按照站位，梁君越依旧是第一。他故作平静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在苏生身上微顿一秒，然后转回头。他正要开口作答，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颤抖的男声——
“我……投他。”
极端的紧张下，狗蛋甚至发不出正常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