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天地，又得了蛟龙降福之后，这些新弟子才算是正式拜入升龙剑宗门下。便有年幼的童子若干，抱了些绣有升龙剑宗标记的衣服分发。两套衣袍，一套乃是正经的道袍，另一套是习武劲装。皆是白衣白裤，只在左手臂的位置有一条围成圈的灵动黑龙。

这衣衫也不论大小，穿上之后便宛如量身裁剪过的一般，十分合体。众人更换过衣服之后，便被掌门带着朝升龙剑宗的正殿而去。只见这老者一拂袖，也不用法器，这些新弟子们便如真正的神仙一般，飞行在半空中了。千丈之下，是巨大的湖泊，四周是万仞雪峰，而伸手便能捉得住云雾。这种御空飞行较于御器飞行更让这些少年人恐慌，并且沉醉。

呼吸之间，他们已经抵达了升龙剑宗的正殿。这正殿占地极宽广，从空中俯瞰，宛如将一座山峰削平，专用来建此大殿一般。一群人落到殿前的演武场之上，这场地却非是白石，而是青石板铺就而成。这演武场比之门前的白石广场虽未有百倍之宽，但大上十倍却也是有余的。

广场西南有几队弟子正跟随授课的师长修习剑术，剑光绚烂又整齐划一，煞是好看。又有几对弟子在场中一角切磋过招，引得闲人围观。而这而这广场上最多的居然是各式各样的摊点，同那寻仙镇上的散修集市无异，弟子们或蹲或坐，就地出手一些用不着的东西。

他们在掌门的带领下穿过众人，聂焕看到那剑铺的店主在广场的角落上摆了个小摊子。他面前放着几把剑，又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金铁石矿之类的东西。由于无人问津，他此刻正撑着脑袋打瞌睡，挽起来的袖子露出了一节看起来十分有力的手臂。

“啊！多眼鱼！”走在前面的柯莳突然小声叫道。

聂焕顺着看过去，那夜市上卖多眼鱼的摊主正笑眯眯地同柯莳打招呼。他面前的灵兽崽子们都换过一茬了，只有多眼鱼还是那条多眼鱼。它呆头呆脑地在水里游动着，听到柯莳的声音便立刻机警起来，趁柯莳走到面前之时，它便再一次跃起来，朝她喷水。只是这次柯莳微微一闪，便躲过了这水柱。它居然在跌落之前又吐一道，柯莳从容闪过，然后对它吐了吐舌头，轻快地走了。

聂焕路过这摊位的时候，这尾多眼鱼已经气得鼓胀了两圈有余，一边暴躁地用尾巴胡乱地拍着水，一边气到翻白肚。

她看见那年轻摊主伸手挠了挠多眼鱼的肚皮，然后笑着安慰道：“别气了别气了，你最漂亮了对不对？翻白肚给人看像什么样子？”

这鱼正在气头上，被他一挠肚皮，张口就浇了他一头水。摊主只尴尬地笑笑，用袖子揩揩脸，也不生气。

繁华的广场尽头，是百丈长的四道台阶。台阶两头的青石花坛里，种的却是高大的松柏。台阶也是青石所砌，中间用松柏隔开，显得十分幽静。这山中少有花色，唯三的艳色是天蓝湖蓝，还有那一轮红日。

台阶分三级，每级都有三百三十三阶，越往上越陡。掌门与峰主们一步一步地在前面领路，新弟子们也不敢跳脱，只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终于见到了主殿的正貌，果不其然，也是十分素色。乌瓦白墙，庄重古朴，却不如众人所想那般仙气飘飘。

主殿分三层，当门一层格外高深，众人站在门前向内望去，长宽便有白石广场的大小，而高也似那龙门一般高。其上两层则层层递减，二层楼上挂着一块乌木牌子，用朱笔写着“非虚殿”三字。这主殿的门柱乃是雕了飞龙的云纹石柱，殿中供奉着两座木像，一座是胡须长长的祖师爷，另一座便是今日他们见到的蛟龙。这雕工极佳，可谓是栩栩如生，叫不少弟子们见了便脸色发白。

主殿之外，两翼还有两处侧殿拱卫。门前左右又有两座香炉，正在冉冉升烟。高台一角又有一座小小的凉亭，也是盘龙雕柱，飞檐斗拱的结构。这高台左侧便对着掌门嫡属的小云峰，而右边及后方，便是那湛蓝的大升龙潭。一道长虹般的拱桥，自殿后延伸出去，跨过这深潭一角，通向对岸的弟子峰。

掌门带着一众弟子又在正殿拜过祖师，接着又有一个须发灰黑的严肃长老，将他们引到侧殿，叫弟子们排成队列，开始分发命牌。

这双龙符是两块圆形的令牌，两块令牌上的图案与文字一致：一面雕刻着那条蛟龙的飞腾之姿，另一面则在左上刻有“升龙剑宗”四个字。不过是一为阴刻，一位阳刻。两面令牌可合二为一。

“写下你的名字。”那老者抽出一张宣纸，又递出一只毛笔来。

柯莳结果笔，端端正正写下“柯莳”二字。

这长老看了两眼之后，道：“端正有余，劲道不足。”

说着也不等柯莳改写，便虚虚伸指往她额上一点。一丝微弱的灵光自她的额前浮出，尔后落于字上。他伸手将宣纸上的墨迹一弹，这字迹便落到了那阳牌上、写有宗门名字那面的空白处。同时间，这阴阳两牌自行雕琢起来。待到最后一笔雕成，这牌子上的龙印飞转三圈，发出一声清吟。这一对牌子在空中相合，又各自飞散。一块落于柯莳手中，一块则自动挂到那祖师像旁边的架子上。

“下一个。”他挥手示意柯莳离开，便是赵元一上前。

“字太虚浮了。赵元一得了这个评价。

这长老似乎颇为看中笔迹的模样。接下来的弟子之中，也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你会写字吗！给我去练过三个月，再来领牌子!”评价最低的一位弟子直接被他赶出了侧殿，哭丧着脸，手足无措。

聂焕握笔极稳，这长老专注地盯着她一笔一划将焕字写完，正要满意地夸奖时，却见她手劲一松，那一撇笔锋尽失。

他气得当即站起来，拍案道：“笔锋呢？！！焕字的笔锋呢？？写字无锋你做什么剑修？”

聂焕只低眼看着那两个字，不答话。她并非是有意藏拙，只是方才写得尽兴之时，却突然想到自己早已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心气一松，连带着这字也失了锐气。

她本以为这长老会赶自己出去，却见他不耐烦地把命牌做成，甩给自己：“出去出去，你再写多少次也一样。”

她拿上命牌道过谢，出了门去。

而这九十三个人中，字写得最好的是庄平。他原是项国国主一个不受宠的儿子，虽然不受宠，却也是得到过名师大家指导的，自然要比场中这些家境普通的少年少女写得好些。他卯足了劲写出了自认为平生写得最好的两个字，这长老捻须看了看这两个，又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画功不错。你这画的是谁的字啊？我闲散人一个，你又何必投我所好？”

庄平脸色一阵青白，站在原地并不答话。那长老摇头道：“罢了，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