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
纱窗烛影,落着一个妙曼身影,昏黄的烛光之下,南若音乌发散落,掩唇轻咳,执笔写字
这人面容清柔,不如早时那般淡然疏离,她抬手拉了拉肩上的狐裘,松了笔,接过小翠端来的药碗
这人张唇喝下,眉目都未动一下,洗了手,擦了擦额间细汗
“偏府那边的人管牢些,一点风声都不能透露”
小翠点点头,上前给南若音铺床
“是”
南若音上了榻,眸底疲惫难掩,眼见小翠踟蹰发愣,又问
“怎么”
小翠讪讪道
“小姐,裴公子今日送了画与信到府上给小姐,说是想念……可要瞧瞧”
南若音神情淡淡
“不过几日便要嫁过去了,如了他的愿,还做这些无用的作甚,放书屋里,我要歇下了”
小翠连忙道
“是小姐,小的出去了”
灯烛一吹,门一关,落了几分清净,南若音阖目,念起今日种种
那灵芝古灵精怪,直言大胆,虽说莽撞冲动,却无一丝顾虑,她在云来客栈静静瞧着,因着身份,半响未发一言
若非灵芝,她还会开口吗,许是医馆一行,许是对那孟紫茗的出手相助,她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灵芝罢了
南若音正想着,困意袭卷而来,这人柳眉当即一蹙,抓住身前的被褥,眉宇之间竟是露出一丝痛苦
她身子又沉又重,好似浑身浸了水般,脑海里开始飘荡起悠悠悦耳的曲声,须臾,忽又变得凄厉婉转,
梦魇之中,南若音周身全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她一人又站在那熟悉的船头,身后的人谈笑喝酒,可是面容的表情十分夸张
那曲声越发急促起来,听得头晕脑胀,南若音一动不动,眸光垂向水里
又来了。
后面的人开始变幻起来,他们的动作更加夸张,那些舞女似不知疲惫一般扭动着,骨骼咯咯作响,弹琴的人指尖满是鲜血
底下的湖水忽然沸腾起来,千丝万缕的头发缠上了船头,只见水中忽然钻出半张脸,那脸惨白至极,一对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瞪着她
那鬼的下身极重,似是拖着什么东西,每回都出不了水里,但它的那发丝似活的一般,如往常一般,缠上她的双脚,缠上她的身子,掐上她的喉咙
南若音依旧无法动弹分毫,她脸色泛紫,像是要被那鬼掐断了喉咙,身后的鬼魂铺天盖地地扑来,将她整个人猛地撞入湖中
只听“噗通”一声,南若音猛然惊醒,她气喘吁吁地从榻上坐起,浑身溢满了冷汗
自半个月前她落水生了病,一直会梦见这些不干净地东西,她想,许是那水鬼想让她当替死鬼没当成,这才会在梦里缠上她
她本不信这些东西,可是次数多了,身子又不见好,这才不得不信,她去过寺庙,暗里找过道士,都未见有何作用
南若音静静瞧着珠帘上挂的符箓,不免觉一丝可笑,她将其摘下,丢到了榻下,听屋外的小翠唤道
“小姐可是醒了?”
南若音一身冷汗,不想受凉,便应了她一声,听见小翠推门进来,脚步声朝她靠近
南若音的榻前竖着梅雕屏风,瞧不见小翠的人,于是道
“打盆热水来”
小翠应道
“是,小姐”
须臾,却不曾听见小翠离开
南若音心中疑惑,又唤
“小翠”
那人应道
“小姐怎么了?”
人又未离开,南若音一顿
“怎的还不去”
那人又重复
“是,小姐”
南若音心里咯噔一下,借着月色,南若音寻到她方扔掉的符箓,于是轻声下了榻,弯腰去捡
忽的,那小翠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小姐,你在做什么?”
南若音抬眸,小翠的鞋尖出现在眼前,可她脚下湿漉漉地一圈,似方从水里出来一般,那发丝一直垂到她的脚后跟,还有向她攀来的趋势
南若音猛地站起身来撞开这人,当即就朝屋外跑去
真正的小翠正在门口守夜,她正打着瞌睡,冷不丁听见里面穿来一声冲撞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还没反应,只见自家小姐打开屋门跑了出来
两个人正好撞到一块儿,小翠“哎呦”一声跌到地上,给南若音当了人肉垫子
“小姐?”小翠疑惑道
近日来自家小姐睡得很不安稳,时常惊醒,小翠放心不下守夜的老妈子,只好自个儿来守了
南若音神情一晃,脸色苍白,怔怔瞧了她半响,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小翠眼瞧自家小姐如此,自是心疼,赶忙将南若音扶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南若音薄唇紧抿,拽着衣襟,半响才道
“无事……去将灯点上,今夜不要熄灯,把门敞开着”
小翠连忙照做,她去厢房唤醒了几个丫鬟,回到屋里收拾,果不然,她走到屏风之后,便见碎了一地的青瓷花瓶,这花瓶有半个人高,小姐一个人怎么可能抬得动,那碎了一地的花纹还拼成一个人脸模样,小翠瞧得冷汗直冒
待遣走了人,小翠走到南若音跟前,担忧道
“小姐,我托人打探过了,闻言城东后山住着一个很灵的道士,名唤琼玉,我们何不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