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之听他死里逃生,不由心悸,又想如果他真的那晚死了,大概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他曾回来过。那样也许更好,自己就再不会为一人守一城,寸步难行了。
“我会给他们配药调理,过个十天半月就可安然无虞,施针就不必了。”林叙之开始施针,见他想开口,接着道:“你是想问为什么要给你施针对吗?”
月昀点头。
“因你噬心之毒恰好发作,加速了阴毒入腑,如果再缓三天,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话落,十指灵巧迅速,已在他身上刺入十枚银针。
“别说话,凝神静气,我会以银针输力,你需引导走遍周身穴位。”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月昀闭目打坐,难得不再儿戏。
……
前厅大堂里,小厮卫殊盯着五个大箱子出神,“王公子,我家大人不收礼,您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王意之桃花眼微眯,“谁说是给你家大人的?这是我特地备给小橙子公公用的。刚才我在路上遇见他,听说是来贵府小住,所以临时准备了一些平时的穿着,先让他将就用着。”
“小橙子?没见啊?”
“刚才就没个小公公进来过?”
“那可是东厂提督大人,王公子怎么能直呼名讳?”卫殊觉得此人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连人家的官职都不知道,还送礼拉关系,指不定人家根本不愿意与其结交呢!
“提督……大人?莫开玩笑了,上次我遇到他时,他可是身无分文的,你见过如此穷酸的督主吗?”
卫殊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王公子你确定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人家可是身穿御赐锦缎蟒袍的提督,穷酸?”
王意之回想了一下,当时他坐在马车上扒着头往外看,自己并未窥其全身,不过那顶帽子倒是十分显眼,上面好像绣有金蟒,难道这么快就高升了?
“提督大人眉心有道红痕吗?”
卫殊道:“有啊,那红痕在别人脸上是道疤,在督主脸上那叫美人痣,太好看了有没有?”
王意之眉眼弯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确实令人惊艳。本公子就是来找他玩的,且去通传吧。”
“那您得等,我家大人和督主还得待一会儿呢!”
王意之桃花眼眨啊眨,一个大学士,一个大提督,青天白日的,他们在干嘛?
卫殊倒上茶水道:“估计还得半个时辰,公子先喝会儿茶吧。”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吗?
难道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喝茶聊天没必要不见外客啊!
提督大人没了男人雄风也干不了啥呀?!
“针应该差不多施完了,公子稍待,小的去通传。”卫殊说完扭身出了厅堂。
施……施针啊,不早说,害本公子脑补了那么多!王意之松了口气。
卫殊来到客房,看林叙之收起最后一根针,躬身道:“爷,王意之公子给提督大人送了些日常用度,正在客厅等候。”
林叙之净了手,挑眉看着正穿衣的人道:“督主倒是人缘不错,这刚出门就有人惦记,令人十分羡慕。”
“没办法,本督主穷啊,他一定是看到我什么也没带了。啧,皇上赐的什么衣服,这么难穿,穿上还特不舒服!”月昀正在和身上的衣服较劲。
林叙之眸光微暗,“如果督主不嫌弃,让卫殊去取一套在下的常服来?”
月昀凤眸一亮,“快去,又不当值,本督早就不想穿这个了。”
于是片刻之后,当月昀甩着广袖,纱衣坠地,飘飘然走出来的时候,林叙之没忍住,弯起了唇。
“很难看吗?”
“不是,你坐下,我给你重新束发。”
“哦,我说怎么那么别扭呢,原来还有这顶帽子,勒得头真疼!”
月昀乖乖坐下,大学士亲自给他束发,这是什么待遇?说出去一定倍有面子!
镜子里,一双修长的手帮他去了发冠,如墨的长发轻垂而下,柔韧的指腹贴着头皮捋顺,玉色手指执起犀角梳从顶轻柔梳下,红色的发带轻系,与镜内人眉间的血色印痕相映生辉,凤眸微抬间,灼灼其华。
卫殊伸着接梳子的手,已经看得痴了。
林叙之强行收回盯着镜子的目光,轻声道:“可以了,咱们去见一下意之兄吧。”
月昀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起身潇洒一甩衣袖,轻柔舒适,倍感兴趣:“这衣服什么料子做的?真舒服。”
“如果督主合眼,在下可为你多准备几套。”
“那敢情好,先赊账可以吗?”月昀跟着他往外走,不时盯着自己的衣袖瞧,“就是袖子太宽大了。”
林叙之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语气多了分宠溺,“到时候给你改一下,不值几个钱,免费送!”
想说这料子乃是天蚕丝,万金难求的卫殊艰难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