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虽然不相信,但眼泪掉得更多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哥,你们救救我妈妈好不好?”小孩拉着陆观棋的袖子哀求,却也不敢太吵。
陆观棋想说“你求错人了”,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自己也曾经这样哀求过一个人,不同的是,那时自己想要救的人,本可以活下来的。
他看着小孩,十几岁的样貌,也该明白什么叫死亡了吧。
陆观棋:“她死了,你不明白吗?你在这里只会影响他们救援。”
陆观棋像是没看到护士责备的表情,把男孩拉起来:
“这里还不安全,我先带你出去。”看小孩一动不动,陆观棋说话更不留情,“你要是留在这里有个好歹,你母亲死也不会瞑目。”
救助站联系不到小孩的亲属,除了亲人,他就记得自己的老师,于是陆观棋带他找到了丹老师,后来老师也同意抚养这个孩子,并交代说经济有困难都可以找他。
现在那个孩子也高三了。
陆观棋没问关于那个孩子的问题,只是和丹老师闲谈,但他是有目的的。
丹老师的祖父是珞桑族里最有名望的长者,以前也很顽固守旧,不过这几年也看开了些。
他想试试能不能套出一些三年前的事情,关于疾病的请因后果。
“那位神官是最不一样的,他不是珞桑族的,是汉人。从众多弟子里选了一个外族人当神官,很多人是反对的。”
“但那位神官从小在珞桑地界生活,跟族人也没什么两样。”
“那大概是我们珞桑人最难的时候,是他用半生心血让这里重获新生,要是没有他,现在的阿若要想改变这里,也是很难的。”
丹老师没有说关于三年前那件事,陆观棋也明白她是看出来了,但不愿意透露。
他只好无功而返,却在路过一间教室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冉也。
他没有穿着代表神官的浅色衣袍,而是简单的白衫黑裤,就像大学时的一样,只不过他现在不是学生,已经为人师表了。
神官大人怎么还变成教书先生了呢,不过无论神官还是老师,倒同样有教诲的责任吧。
面对学生威严板正的阿也……同样令人心动。
大概是那位老师想盯着班级的纪律,后门边放了一把椅子,观棋就坐下来蹭课。
原来他讲的是爱国教育,这个话题,冉也倒是很是很有发言权。
冉也的身份特殊,大学在外时被人跟踪过,报了案之后才发现那三人是来“挖墙脚”的。
也是那次以后,陆观棋才更加了解珞桑神官,才知道“神官”一职根正苗红,有红头文件和许可证的那种。
陆观棋正好和讲台上的对视,后者话音一顿,很快又继续讲课,但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顺了,还有意无意避开后门的位置不去看。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陆观棋叫住下课的冉也:“神官大人,我是不是又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冉也疑惑:“那套衣服,我们的装在一起了。”
云戈把那两套衣服送给他们了,陆观棋当时把两套装在了一个袋子里,在送冉也回去的时候给了他。
冉也以为是陆观棋忘拿走了。
这么一看,应该是故意的。
“那我改天让桑吉送去给你”。
陆观棋:“衣服而已,不着急。对了,那张照片我还没给你呢,等后天五丰节我带去。”
*
知道冉也和陆观棋会留下来吃午饭,丹老师就给二人安排了一张单独的桌子。
学校的饭菜一般,丹老师以为陆观棋这样的富家子弟会很不习惯,意外地,陆观棋并没有什么架子,对这里的一切接受良好。
丹老师中午不在学校,她家在附近,需要回去照顾自己的小女儿。
两人并排坐着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冉也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还没回过头,就听见了陆观棋的声音:
“你干什么?”
冉也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孩,还想要伸手去摸冉也的头发,被陆观棋抓住了。
男孩看着年龄很小,可能才上一二年级,头发很长,像是很久没修剪过了。
男孩正试图挣脱,“我只是想摸摸……他的头发,你放开我。”
冉也让陆观棋松手,转头问:“你想摸我的头发做什么?”
陆观棋觉得这孩子和普通小孩有哪里不一样,貌似肢体不太协调。
“你的头发,看……好软。”
冉也拿出了老师该有的样子,让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吃饭或者去午休。
陆观棋却训斥起来:“老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摸别人的头发吗?”
“还有,你头发这么长,老师没让你剪掉吗?”
此话一出,男孩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说“我不要剪头发”。
陆观棋:“……”
很多人朝这边看过来,陆观棋也不知道怎么教育,打算找这里的老师。
冉也缺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剪头发?”
“剪了,头发……疼,头发会疼。”
这个学校也收了一些特殊的学生,但教学目标也不过是让他们能够正常生活,对于那些孩子,很多时候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冉也安慰道:“好好,我们不剪头发,头发不会疼的,好不好?”低头一看,果然,指甲也很长。
男孩逐渐停止了哭闹,冉也就哄着让他去回去了。
陆观棋有些出神,这样的冉也很温柔。
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他们有孩子,冉也会比这更温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