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姚珂小心地凑上前来,睨着周陆然和石僧看了一阵,又瞥了一眼宁知越,梗着脖子骄纵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
周陆然才想接话,被石僧暗暗推了一把胳膊,正不解,却见宁知越面上笑意尽退,显露出十分的寒意,看也不看姚珂,只与两人说:“记住我说的话,也别轻信他人。”
说罢,便转身往檐下去,也不理会姚珂面上羞窘,咬唇望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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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夜雨微凉,在檐下站了不过片刻,宁知越便觉寒意顿生,打了一个寒颤。
“夜深雨凉,你进屋来吧。”
身后传来虞循低语地关切,宁知越回过头,他正站定在门槛边上,还偏头示意着让她进屋来。
宁知越摇摇头,“清醒清醒也好。”
虞循也沉默了,却踏过门槛,与她并肩立在檐下,一同望向深不可测的浓夜中,默然久立。
许久,虞循才又问出一句“你在想什么?”
宁知越隔了一会才回答:“在想……你为何要留在陈宅,想做什么。”
虞循也沉默一阵,过后只说:“你不是想留下来吗?”
宁知越被他这个回答惊讶到,怔了许久,忽听身后屋内姚珂提高音调惊喜地嚷了一声,嚷完又觉得自己动静太大,下意识往宁知越这边看过来,四目将将对上,她又缩回去,躲在两个婢女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
宁知越闲闲地收回视线,又看向浓黑夜幕中的滂沱大雨,忽然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思绪乱转间,她不经意问了一句,“姚琡都与你说了什么?”
虞循也似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将这句话问出口,担心她多想,想要解释一番,又觉欲盖弥彰,多少显得多余。
“你该看得清楚,他并不待见我,又怎会与我说些什么。”
这还是相识以来,宁知越头一会在虞循面上看到了窘迫与惶急,她也没有想过与虞循在此时坦白,但嘴比她的心更快做了决定。
“他是不待见你,但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
“我……”
“他跟你说过叔父当年为什么会与阿爷起争执吗?”
虞循一怔,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是因为嘉宜县主。”
宁知越点头又摇头,“是,但不全是。”
当年的阿爷是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游走于乱世之中,即便行商之举与伯父书宦之行是两个极端,他也认为自己在乱世中行商,为整个南漳县带去了生机,是仗义善意之举,聊慰自身足矣。
只是身处在平南王府的光辉之下,阿爷也会有不够坚定的时候,也常猜疑自己是不是该为儿女着想,抛弃了从前的商户之身,归于宁家。
他如此问阿娘,阿娘却并不在意,宁家也好陈家也好,总归她在乎的是他这个人,心正比什么都重要。
如此,阿爷也就放下此念,全心全力投入自己救万民的事业中,可惜这一切都被姚珂年幼时的一句话给毁了。
当时宁家与平南王府诸子女同在一处进学,姚琡与四哥追崇三哥,而三哥一贯拿她当护身符,也由此姚琡与四哥待她也比对姚珂更亲近一些。
姚珂虽是侧妃所出,却是平南王独女,很受宠爱,却唯独在姚琡这儿碰壁,又见姚琡待自己比她好,因此常与她争锋相对,什么都要争上一争。
那时阿姐不拘着她的性子,由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她也从不对姚珂服输,且回回不落下风,姚珂一时气急,便将目光移向了她的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