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们所知,张家和杜家的生意不分你我,张世恒又娶了杜元钦的妹妹,两人本该是同进同出打理生意,但杜元钦却开始瞒着张世恒行事了,这很不对劲呀。
杜昆的说辞一定是掩护,但他没在最初就拦住,会不会是他也不知道,只是听了张世恒的话,才为其周全?
凶手本就是为了平衡局面,让张家和杜家同时存在,杜元钦如今有了秘密,张世恒即使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难免不会对杜家其疑心。
想到此处,宁知越忽然笑了起来,竟然就这般容易上演了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过了一会,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郭良和邓天锋无缘无故死了,尚可算作是凶手抛出来打消众人疑虑的替罪羊,但张家和杜家……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更加团结,一致对外,至少是对她再设圈套,怎么开始内里互相私斗了?
不管是凶手安排杜元钦做事,还是杜元钦自己有了别的想法,他们都应该很清楚,这一举动就是在准备舍弃另一方了,现在的形势明明是他们比较有利,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宁知越想不通,但人一定得继续盯着,虞循不在,萧盛和李漳也都不在城里,她得回去看着。
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宁知越起身便往外走,姚珂连呼几声,将人拦住,“你干什么去?”
看在她带回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的份上,宁知越好歹冷淡回了她三个字,“你管我。”
姚珂瘪瘪嘴,她才喝了一杯茶,她就翻脸不认人了,但目光、脚步还是紧随着她。
芙蕖看出宁知越意图,也往前来替姚珂找台阶,因问宁知越,“娘子是不是发觉了其中的疑点,要回城里去?”
宁知越没说是与不是,但表情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姚珂眼睛一亮,又得意起来,显露一副你快夸我聪明的模样,“我想不出有没有问题,不过你们都不在城里,他们做了些什么都没人知道,我出城的时候就派了羽书和羽墨在城里看着,有消息就会传来的。”
宁知越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折身又回到窗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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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宁知越就守在慈安寺里等着外头来信,不过信没等到,险些没被姚珂吵得头都炸了。
这三日里,几乎是她走到哪姚珂就跟到哪,还总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在禅房里宁知越就算是单独关了门,耐不住姚珂就住在她的隔壁,窸窣的语声就算已被勒令压低,还是能传过来。
等到第四天,宁知越终于忍不住了,随着寺里僧人起了大早,一同往经室去听僧人念经。
只等她坐下不久,边上又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姚珂打着哈欠,眼睛都没能全睁开,已再她边上坐定,还不忘问她,“大早上的,你来这儿干嘛呀?”
话一出口,经室里只回荡着她的声音,引得一众僧人都看过来。
芙蕖轻轻戳了她一下,姚珂恍悟到自己身在何处,也就噤了声,眨巴着眼睛只盯着宁知越。
宁知越全做看不见,闭了眼,听着僧人诵经声,神台清明,心内却是越发的乱了。
虞循去汜州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城里也没有一点动静,姚琡与周陆然、石僧的下落也至今还不明,凶手又是那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动,她总觉得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
事情越靠近尾声,她的把握反而没有之前足,若凶手冲着她来,一切尚且能在掌控之中,但这段日子下来,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受掣肘也越多。
她睁开眼,环顾经室,领头诵经的是寺里的住持,环绕其打坐的一众僧人无一个偷懒,便是年岁不过八九岁的小沙弥嘴里也念念有词。
再瞥向身侧的姚珂,她倒是心无旁骛,在哪都能睡着,芙蕖也跪在身后打盹,见她看过来,立马睁大了眼,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宁知越摇了摇头,仍旧坐正身子,肃清心中繁杂。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一声钵音震响经室,宁知越睁开眼,外面天已大亮。
姚珂被那一声刺耳的响声惊醒,恍恍然左右看去,不见宁知越,正待着急,芙蕖指着一处,姚珂这才瞧见上前与住持见礼的宁知越,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经室里众僧人已散尽,门外也来来往往有许多僧人手托着堆成小山的香烛经幡经过。
宁知越记得,这样的情形一般是寺里有盛大法会,但往常该是四月初举办,五月没有,如今已是四月末,怎么在这个时候举办?
住持含笑提点,“平宁公主不日将至,这是殿下特意吩咐下来的。”
是了,她身在寺中,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随即转动眼眸,似闲话般问道:“听闻公主与驸马常来寺中?”
“的确如此,公主与驸马都诚心礼佛,自病后常来寺中小住一阵,也每回都布置七日祭坛为亡者祈福。”
“亡者?”为谁?
住持目光慈和地看向她,有好一阵,宁知越不免心虚慌张,故作轻松地解释,“好奇而已,随便问问,想不到公主天潢贵胄,想不出要祭奠什么人。”
住持并不探究,也未曾言语,姚珂却在此时接话,“有啊,公主的生母德妃,公主还在襁褓中德妃就在救皇帝时重伤去世了,不过京中皇陵自有专人祭祀,公主想必只是思念母亲才设的祭坛。”
宁知越反驳她,“公主来了汜州这么多年,德妃的忌日一定每年都有特定的时候祭祀,总不会是两年前突发奇想开始到寺里来的吧?”
“就是之前没想到,如今突然想到了。”姚珂不服输的气性上来,非要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要住持说个明白。
住持慈悯笑了笑,只道:“宁施主说的在理,公主的确不是为德妃娘娘作祭坛。”
“啊,那还有谁?”语罢,突然想起来,低声道:“会不会其实是驸马设祭坛?冯家那么多人冤死,只剩了他一人,一个个轮着来都得好几年的吧?”
住持双手合十,并不回答,只道:“这是公主与驸马的私事,不便外传,两位施主还请见谅。”
姚珂嗤了一声,还想争辩两句,宁知越已经笑着应下,“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住持不必放在心上。”随后便要走,转身之际突然又顿足,故作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我之前在来的路上途经一座荒废的观音庙,瞧着殿内还有一个签筒,一时兴起求了一签,但未能解签,不知住持可否为我解惑?”
“愿闻其详。”
宁知越顿了顿,“第二十八签,不知是好是坏?”
住持微怔,合掌道一声阿弥陀佛,方解释,“施主福德无边,第二十八签乃上上签,因果相循,施主所求皆能得偿所愿,一切疑惑也会有拨云见月之日。”
宁知越喜不自胜,“果真如此,这签竟是不同寺庙可以相通的?住持莫不是有意宽慰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所言句句属实。”
宁知越掩不住笑,与住持道了谢,又说:“住持对签文记得如此熟悉,想来寺中求得此签的人颇多吧?”
“求得上上签的人确实很多,但第二十八签的只有一人。”
宁知越奇怪,这么多人求签,住持竟然记得如此熟悉,想必是公主尤为特殊?
正待再开口细问之时,殿外霜英领着羽书和羽墨匆忙赶来。
不做停顿,开口便道:“县主,五娘,杜元钦和张绍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