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宁知越身形一僵,一步跨到虞循身侧,抬手想替他按住伤口,才触到他的手,又不敢用力,只能搭在他的手背上。
“别担心,我没事。”虞循一手捂着箭簇没入衣衫的那头,另一只手忽然握住箭杆,宁知越来不及阻止,就见他一把拔出那支羽箭。
“你干什么,会……”宁知越吓得忙去帮他捂住伤口,话说了一半,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的手搭在虞循手背上,只有指尖扣着他的手边缘,触到了虞循的衣袍。但只这一丁点儿触感,她都觉出一丝异样来。
柔滑的锦缎下触不到虞循身体的温热,反而硬挺微凉,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着,而她此时也注意到,从中箭到现在,他的伤口处似乎并没有血液渗出。
她诧异抬头去看他,虞循抚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是那本薄册。”
从存放簿册的屋子离开前,她的确顺手将那本记载了孙妙芙名字的簿册递给了虞循,似乎那时他就收在怀中。
宁知越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幸好,幸好还有这本薄册。
也庆幸这本薄册足够后,而虞循方才推开她时身子微侧,若是正面对上,如今形势一定不会如此乐观了。
不过宁知越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虞循虽没有被重伤,但方才他拔出那支箭的时候,眉头微蹙,她也瞥到箭簇上似乎沾有有一抹湿濡的暗色。
他还是受伤了。
不过那点血迹,他的伤暂时是不会伤及性命,反倒与剩下这十来个护卫和那个暗处的人纠缠得久了,于他们不利。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左右阿荷还在他们手上,等安定下来再拷问是谁指使了她也不迟。
只这十来个护卫还好对付,那个放暗箭的人却是防不胜防啊?
“先将火光灭掉。”原本还剩二十来个护卫,方才分作两拨,连带着火光也分散开,又随着另一拨人逐一被暗处那人射杀,林子里只剩下紧追着他们的十来个护卫手中的三簇火把。
若是火光灭了,那人就是想发箭也难有准头。
宁知越顿时明白了虞循的意思,夺过他手中的羽箭,朝着那十来个护卫掷去,那十人顿时奋起挥刀扑来。
宁知越拦下虞循,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朝芙蕖递过去一个眼色,两人举刀往前一横,打落了剩下的三簇火把,火头砸在地上,林间火光顿时暗淡不少。
不等那群护卫上前拾起,宁知越和芙蕖彻底将最后一丝火光打灭,转身三人便往深林更暗处跑去。
夜越发深沉,林子里越是静谧,便越是凸显出野兽嘶鸣的凶狠。密林的深处,夜风在林间盘旋,撞上山峰折转回林子里,迎面扑上宁知越几人,顺着领口、袖口,贴上温热的肌肤,顿时激得人冷汗涔涔,寒战阵阵。
得益于这些混入队伍的外来动静,与身后那群人略拉开距离,这些声响很快就混淆了他们的所在,直至离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不过四人还不敢停下,只步子稍缓,仍旧摸黑又走了一阵,羽书脚下一个踩空,身子一歪,险些摔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扶住一边树干站稳。
“没事吧?”
“没事,前面是一片往下的坡地,你们留心些。”
宁知越闻言抬脚往前探了一步,驻足回身,在黑暗中去搜索虞循的身影。
虞循和芙蕖都落在她之后,暗色中只能看到两个人影浮动,难以分辨谁是谁。
她低声唤了一声,“七郎,你的伤……可还好吗?”
听到她的声音,虞循确定了她的方位,快步跟上,靠到近前,“无碍,只是一点皮肉伤。”
宁知越这才看清那具挺拔修长的轮廓,朝他伸手,才抵上他胸前的袍子,被他一手握住手腕。
“真的没事,先赶路吧,林子里野兽众多,遇上了也是一桩麻烦。”
宁知越闷闷地应了一声,没说话,手却不肯放开,就拉着虞循微凉的手掌,顺应着他的步伐,缓缓下坡。
斜坡不算陡,边上还有树木凭倚,下行不算费劲,但走了一□□书忽然叫停,紧接着一旁的芙蕖也低呼一声,“五娘,前面好像有人。”
难道又被追上了?还是他们又绕回去了?
四人各自就近藏在树干后,静待了一会,耳边还是时不时几声狼嚎和鸱鸮的沉鸣,不曾听到那伙人追赶寻人的声音。
宁知越正奇怪,从树干后探出头,朝前方看去……
远处的确有几簇亮光在闪烁,只那光芒幽绿,扑闪扑闪在半空浮动……
“是鬼火。”宁知越从树干后站出来,定睛看了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又往前走了几步,临到羽书跟前,被他拦下。
宁知越道:“没事,没有人,就是鬼火。”
“鬼火?”虞循不知何时跟上前来,道:“我听闻荒野之中常会无端生出青色火光,无焰,能随人而行,又转瞬即逝,不知者以为是鬼怪点灯,故称之鬼火,实则是人之血肉生磷,可自燃,从前只是耳闻,今日得见,与书中所述分毫不差。”
“嗯,就是磷火自燃,这山里鸟兽颇多,想来时日久了,尸体腐化,才生出这等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