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煦道:“大仇未报,你难道甘心?”
临深突然警惕地看向孟煦,如临大敌。“我不明白驸马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既知公主中了毒却还要行刺,就是想亲手杀她,若是寻常刺客,何必如此?除非是深仇大恨。”孟煦静静地看着临深的眼睛。
临深眼神深处几经变换,最后喟然出声:“我已是将死之人,还谈什么报仇?”
他说着伸手去拿一旁的剑,手腕却被扼住。
孟煦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临深公子。”
临深低下头,半张脸埋进黑暗中:“我并非想要偷袭,不过是想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罢了。”
孟煦似是惋惜:“何必如此?”
“我根本没有三不觉的解药,早一刻死晚一刻死又有何区别?”
孟煦语气平和:“虽说劝人放下仇恨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你所背负的仇恨真的是你的仇恨吗?还是有人妄加利用?”
听闻此话,临深终于有所动容。
孟煦垂眸,平静道:“以你的身手,留在军中建功立业不是问题,却为何甘愿受人利用,沦为棋子?”
临深惊讶地看向孟煦:“驸马怎知……驸马早就怀疑我了?”
孟煦不置可否,而是道:“一刻钟已到。”
临深心神一慌,然而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甚至于酸麻的感觉都消失了。
孟煦打开桌上所谓的药瓶,倾在地上,一股清淡的茶香:“针上无毒。”
临深心中早已经历不知几次跌宕,此时犹疑道:“驸马不杀我?”
他说罢叹了一声:“就算驸马不杀我,我也未必能活。”
“临深兄,此言差矣。”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
临深却似见鬼了一般愕然看去,只见黑影中模模糊糊立着个人影。
人影缓缓朝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人,临深一双眼睁得老大:“箐柯!你不是死了吗?”
箐柯清凌凌的眼睛满含笑意:“那你看我是人是鬼?”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没有杀你?”临深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江榆。
箐柯双手一摊,坐到桌边:“我原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我命大,又活过来了。临深兄,你猜我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谁?”
临深显然并无心情与他玩笑,阴沉着一张脸,能滴出水来。
箐柯只好自己回答:“是申云堂的魏少司!她说公主吩咐了她,若是我死了,便好生安葬,若是还留有一口气,便暗地里送回府中养伤。好在我命大,这段日子,我一直留在府上,后来驸马发现了我,却也当做不知。”
箐柯说到此处对孟煦一笑:“多谢驸马了!”
临深神色毫无变化,冷冷地看着他:“你的忠心未免太好收买了。”
箐柯道:“错!是我的忠心太难得了,连袁克己都不能收买我。”
“强词夺理。”
箐柯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正要反驳,刚发出一个声便戛然而止——
临深猝起抢过桌上的匕首,横在箐柯喉前,拖着他隐于屏风之后,威胁地喊了一声:“驸马。”
箐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临深兄,你这是何意?我伤养好没几日……”
“闭嘴!”
“嘤!驸马!”
潘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驸马,可有情况?”
孟煦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二人,道:“进来吧。”
箐柯趁这空隙,对临深小声道:“你有本事怎么不抓驸马?”
“闭嘴!”
潘夷进来后,观察了一圈:“二位,出来吧。”
箐柯轻轻点了点临深:“说咱俩呢。”
临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挟持着箐柯出来了。
潘夷确认地看一眼临深,对箐柯却是看都不曾看一眼。
临深发现潘夷也是一副“果然是你”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恼。
潘夷道:“临深公子,你要作何解释?”
临深冷笑一声:“没什么要解释的,反正江榆也快死了,虽不能为她亲手复仇,死亦无憾!”
箐柯忍不住好奇:“为谁复仇?你不是袁克己派来的吗?”
“是,但就算没有袁克己,我也会杀了江榆。”
箐柯道:“会不会是误会呢?临深兄?袁克己本就是阴险小人,你或许真是被他利用了呢?”
“这才多久你就被她蛊惑了?看来江榆伪装得确实不错!
当年二公主就是被她的虚伪所欺骗,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临深自知此时局势于己不利,将箐柯向前一推,作势刺下匕首!
啪!
潘夷劈手一掷,药瓶飞过去,精准砸在临深手腕,和匕首一起落在地上碎掉了。
临深发觉孟煦那一针非同小可,自己根本无法发力,当即不再恋战,转身就走。潘夷一个箭步上前,“站住!”脚尖一勾,地上的剑便握在了手中,正是临深那把。
潘夷一剑刺向临深小腿,临深冷不防跪倒,潘夷飞扑过去钳住他双臂。
“绳子!”潘夷伸手,箐柯当即给她抛去,还不忘说一句:“临深兄,你怎么还没我能打啊?”
“你……!”临深目眦欲裂,“士可杀不可辱!”
一番折腾后,临深被五花大绑在地,动弹不得。
潘夷公事公办地对孟煦道:“驸马可有受伤?”
方才一番混战,孟煦一直远远站着。
他道:“多亏箐柯公子在,并未受伤。”
箐柯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敢多言。
孟煦走至临深面前,道:“临深公子,你对二公主一片忠心无可厚非,但有些事情其中许多曲折,是非对错难以评说,”他谨慎地擦掉剑上血污,放在临深面前,给足了尊重,“临深,背负仇恨的滋味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