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子里出来,姜何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刻了。
天空被余晖晕染成了橘红色,像橙汁,朵朵小云也透着橘色,像橙粒……说不定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果呢?清晨的时候是荔枝,因为那时总有雾让一切都白蒙蒙的;正午的话应该是椰子,虽然椰子肉是白的,但有时候姜何也能看见天上到处都是连片的白云,也因为椰汁是透明的所以才能看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黄昏这会儿就是橙子了,橙子种类那么多,果肉颜色也很多,就和火烧云不同的颜色刚好很搭。
这么想上一会儿,姜何都犯馋了。
院子里确实有一颗参天大树,姜何还以为只有一个秋千,结果是吊了两个秋千,一个高些,一个矮些,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手工做的,有些简陋。
高的那个姜何有点不太敢上去,但鲁深已经先一步跳起来坐上去了,姜何就自觉坐旁边的矮秋千了。
“这个秋千,听我哥说是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做的,那时候就是我哥坐我这个高的,我爸坐你这个矮的。”鲁深坐在上面轻轻晃着脚。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你和你哥提起过你们的爸爸妈妈。”姜何悄悄抬眸去看着鲁深。
“他们啊……”鲁深突然笑了起来,“我爸可是大英雄!他是特种兵!——超帅的!”
看鲁深那样子,就差直接叉腰站在秋千上了,骄傲得不行。
“哇!这么帅?”姜何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对啊,我爸他超帅的,就是听我哥说爸爸他们部队里训练非常辛苦,我爸就被晒得全身黢黑的,跟块煤炭似的。”鲁深瘪了下嘴。
姜何失笑,又问:“那你妈妈呢?”
“我妈啊——”鲁深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急性白血病去世了,我其实一直是外公和哥哥带大的。”鲁深苦笑了一下。
姜何愣了一下,然后开口就是和鲁深道歉。
“没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跟哥哥还有外公一定要好好过下去才能让去了的人安心离开,你说对吧?”鲁深反问姜何。
姜何脸上一热,躲开了鲁深那束炽热的目光。
“嗯嗯。”姜何连连点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有同龄人拿你没有父母照顾开你玩笑什么的吗?……我在学校就因为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一直被同学排挤,年级的人也都不喜欢我。”姜何皱着眉,慢吞吞地说着。
还在学校那会儿,姜何每天也只是因为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事。现在难得有了空闲时间可以放松一下,想起学校的经历让姜何实在是在意。
因为即便现在来到姜家已经成为了“姜何”,他还是和孤儿院的“小哑巴”一样:交不到朋友,受尽同龄孩子的各种排挤欺负。
鲁深难得安静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大声说了起来:“有啊,直到现在还有人老是笑话我没爸妈养呢——但那些人只敢在背后偷偷说我,因为当我面说或者让我听到的,我全部都揍回去啦~!”说着,鲁深捏紧其中一个拳头,在空气中挥了起来。
“就这样‘邦——!’的一下,一拳下去什么都好了~”还给鲁深得意上了。
姜何忍俊不禁,心里感叹像鲁深这样胆子大点也挺好的:至少他有勇气回击霸凌者保护自己。
而他就做不到。
不管是哪个霸凌者,只要他们带上一句:“我家和你们姜家可是XXX关系……”之类的话,姜何就会因为害怕得罪了他们之后事情扯到家长那里去,然后又会被冉煦狠狠打上一顿……因为害怕,所以姜何就从来没有还手过。
(姜)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周途明这种人觉得我很好欺负吧。
姜何感觉很无奈。
(姜)没办法呀,又没人罩着我。
“所以……你不仅会被你养母打,在学校也会被同学欺负吗?”鲁深问姜何。
“嗯……”姜何尴尬地摸了下头,“但他们还没有到专门为了找乐子撒气就打我的地步——”
“不管到了什么地步那都要早点还手告诉他们你也不好惹呀!”鲁深激动地喊了起来,“你不还手,他们会得寸进尺的!”
“我知道,但是——”姜何皱眉停滞了片刻,“他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啊。”
“你怕他们?”
“不是怕他们,我怕的是我养母——如果我还手,欺负我的人肯定会去和他们父母告状,他们父母就会找我的养母,养母会因为我在学校没有认真搞学习还动手打了别人家孩子就像这次一样打我……”
“我实在不想再挨她打了……”
姜何紧咬着下唇,手也用力地捏着秋千两侧的粗麻绳。
他真的很怕,手上的颤抖传导至麻绳上,整条绳子现在都在微晃。
“啊……她、她经常打你吗……?”鲁深小心翼翼地问姜何。
姜何点点头,没有说别的话。
“可……可她要是不想好好待你,又为什么要把你从孤儿院领养出来?”鲁深不理解冉煦的做法。
“我不是她接出来的……”姜何低声道。
“我是她亲生儿子出了车祸后被养父接到姜家去的。”
“那个时候我养母她还很疯见不得人,我站她面前还被她用力打了一巴掌。”
姜何被这些糟糕的回忆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啊,天呐……”鲁深完全不敢想姜何在姜家会是个什么待遇,就目前来说,不仅没被当自家人,似乎还被养母相当厌恶。
“我……我觉得……我养母肯定是……巴不得我被她直接打死或者跑出家了就别回去了……”姜何哆嗦着接着说了下去。
“再怎么说你这么聪明厉害的孩子,她肯定不会讨厌到这种地步吧……?”鲁深感觉姜何说得有点太夸张了。
“会的……”
姜何现在的脸色就非常糟糕。
“会的——因为我叫‘姜hé’……”
“她亲儿子也叫‘姜hé’。”
“我是三点水‘氵’被单人旁‘亻’替换的那个‘何’。她一定一直觉得——”
(姜)我就是个赝品……
姜何的话音戛然而止。
说是要来荡秋千的,两个人坐是坐上了秋千,却没一个人荡起来——现在也荡不起来了。
就这个时候,鲁翰林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啊?姜何你原来还在啊?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再回去呢?”鲁翰林隔老远问姜何。
这个时候姜何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慌慌张张跳下秋千撒腿就跑走了。
“不了谢谢教授——我先回去了!”
姜何留下这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
“嗐,这孩子,怎么总是走得这么着急呢?”鲁翰林不理解。
鲁深这会儿也走到了鲁翰林身边,抬起头问鲁翰林:“外公,你知道姜家原来有个儿子吗?”
“姜家原来的那个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鲁翰林一时半会儿还没听明白。
“就是姜家除了领养的姜何,还有一个儿子的。”鲁深解释道。
“那你说‘原来的’,那个男孩子出意外了吗?”鲁翰林问。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鲁深点点头。
“你小子——一天天的又是上哪儿听到的这些消息?”鲁翰林双手叉腰站在鲁深面前。
“这是刚刚姜何跟我说的啊。”鲁深实话实说道。
“好吧,那也不算谣言了。”鲁翰林姑且信了鲁深的话。
“外公你猜姜家原来那个儿子叫什么名字?”鲁深又问。
“不猜,管这个干嘛?就算是叫‘姜流儿’都跟我没关系。”鲁翰林可没兴趣听这些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