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换个方法吗?”
“你他妈能替姜何出气你来啊。”
……
姜何突然想起,他今早上起床听到的争吵内容。
“因为追查到黑客使用的设备位置是,旧城区一家网吧的电脑……”江陆川故意重读了“旧城区”三个字,“但没有抓到黑客本人;店主也完全没有提供任何有效信息;能拍到这家网吧出入人员的监控录像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所以这件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进展。”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姜何感觉自己头上好像被莫名扣了顶黑帽子。
“别这么紧张嘛,我可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这个想法,”江陆川轻轻拍了拍姜何的肩膀,“我有我猜想的合理解释,可以说给你听听。”
“我知道冉煦很早就有想法让你成年后就直接在姜家公司的技术研发部任职,所以一直让你学了非常多编程代码的知识,你呢,在这方面很有兴趣也很有天赋,而且你去姜家公司的时候也经常和技术部的员工讨论类似的系统问题,所以,即便周家公司大力建设的安防系统级别很高,对你而言,稍稍研究一下,悄无声息地黑进去并不是难事——你有这个技术水平。”
“其次,姜平升告诉我,你以前和周途明打架的时候,你也威胁过周途明如果敢跟父母告你状,你就会加倍报复他,甚至采用自己的手段打击他家的公司。所以——你也有行动动机。”
“旧城区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点:你很了解那边的情况,那边的人认钱不认法,你的年龄并没有满十八成年,你想在这些寻常网吧里找到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来作为你行动使用的设备几乎不可能,因为未成年不准进网吧。那么,旧城区就是很好的选择,因为你有钱,钱给的够多,就能直接买通店主,一是给你店里最好的机位,二是答应帮你留住机位,三是保证有人问起你来不会透露关于你的消息。只不过需要保证发布会被入侵时你不在现场而你的电脑还在保持运行而已,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你只是给自己伪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蒙骗了所有人而已。”
姜何干咽了一口,心里莫名有种被看光了感觉。明明这些事他并没有他做过的印象,但他就是感觉江陆川说的完全符合实际情况。
“我知道你想问监控录像的事,你想问为什么监控里没有拍到你进出网吧的身影。这个问题我也解释不了,因为我不了解旧城区,我给出的解释有两种,前一种我个人觉得比较合理,网吧有监控视野范围之外的后门,你从后门进出自然不会被录下行踪;后一种是,既然你有实力入侵发布会的安防系统,那旧城区那边落后老旧的监控系统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所以你可以很轻松地修改监控画面。”
“其实想查到你也很容易的,我猜你准备这些工作就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吧?所以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干的这事儿,只需要调出旧城区其他地方的监控证明你确实在昨天上午去过旧城区就行了,因为你不可能有时间去修改所有的监控录像。”
“说回这一个上午的时间,你也不可能坐在网吧里实时编写代码程序搅黄那场发布会,所以你其实就是定时传输了一段视频过去吧?我记得姜平升给我看的现场录像里有一个猪头表情还和周途明父亲说话来着,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这个也只是被提前录好的,然后和周途明打你的那个视频剪在了一起。”
“不过,因为突然插入的视频里受害者是你,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把你列入入侵黑客的嫌疑名单里。况且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你在这方面有这么高的能力水平……”
“其实这件事情,从还未开始就已经被你算到了最后一步,你只给所有人留下了一团空白的谜团。”江陆川朝姜何轻笑了一声。
姜何耸耸肩,回应道:“如果是我,我怎么做到入侵周途明他爸爸的办公电脑?我甚至和周途明都没有联系。”
“但你可以从——姜平升的电脑里找到渠道。”江陆川回答道。
姜何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江陆川。
“看什么?我能帮沈奇断案子,又是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学专家,再怎么说我脑子肯定会比沈奇那家伙好使。”江陆川笑着摊开了双手。
“如果真的是我干的,我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姜何觉得,或许他脑子里那段敲键盘写代码的记忆就来自于江陆川口中昨天上午的“准备过程”之中。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镜子里那两个朋友?”
江陆川一语点醒了姜何。
“这么久了,你自己也清楚吧:不是镜子里的你活过来了,他们俩只是这里——”江陆川指向了自己的大脑,“为了提醒、保护你安排的‘保镖’。”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说出事实真相,让姜何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非常难受。诚然,姜何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两个自己——或者说一共三个自己的情况,另外两个仅存在于镜中的自己也已经被姜何的潜意识赋予了生命的迹象。
所以姜何才一直把他们当自己朋友。
“你和我说过的吧,镜子里有两个自己,他们两个的思维方式相互对立,各是一种极端,一个从早到晚怀疑忧心处处都是害死自己的陷阱,一个性子直率报复心理极强十分推崇暴力。”江陆川突然提起了以前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全程都是后者的‘我’做的吗?打架、黑客入侵……”姜何皱起了眉,“可我没有任何记忆……而且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算得这么精细,面面俱到……”
“计算精细不是他的原因——更何况他这计划也并不是无迹可寻。思维缜密,计划周密——这是你的性格特点。而你,作为他们俩诞生的基础,你身上的所有能力属性和他们都是共通公用的。”江陆川给姜何解释了一下。
姜何沉默着,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你没有考虑过吗?”江陆川突然开口问姜何。
“?”
“他们两个和你的实际关系。”
“……我只把他们当朋友——而且一开始也只有一个。”
“最开始的一个,是你因为心理上的极度渴望给大脑传递了强烈的信号,由此被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象——那一个确实算你的朋友。”
“那现在这两个呢?还是幻象吗?”
“他们是你在极度矛盾的状态下导致的自我分裂——顺从的那个代表着你隐忍扛压的心理,暴戾的那个代表着你叛逆反抗的心理。前者是现实,后者是预期。”
“……”
“情绪,是一种本能。你想要爆发,想要让自己彻底情绪化,借此反抗迫害自己的一切;可你太过理性,基于现实处境你处处压抑自己,借此把所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危险因素都提前扼杀在沉默里。两个都是你,站在我面前的是平衡状态下的你,而镜子映射出来的只是你的内心,矛盾至极的心理。”
(姜)都是……我吗……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断的药?”
“……大概,我出事后不久。”
“再次经历这种事情,让你精神崩溃了,对吧?我还记得你当时在我这里坐着的样子。”
“嗯……我只记得当时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姜何的声音开始打颤。
“所以你看,你没吃药那段时间是另一个‘你’顶替了你,你失忆也是因为他们顶替了你。他们替你做了一些事情——目的是为了保护你。”
“他们怎么会顶替我?就算他们也是‘我’,可我对他们有很清晰的认知。”
“因为他们是你的‘人格’,是你在长期矛盾心理中分裂出来的‘人格’。平衡状态下的你就是‘主人格’,极端状态下的他们是‘副人格’。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被你过去的经历磨损殆尽了,你只能靠药物维持在事情刺激下的稳定情绪,如果不吃药的话,你就是一个一点即爆的炸弹,稍有刺激,你就会失控发疯。”
“……如果说这是一种人格转换的情况,那另一个,我之前被关在那个房间里——”姜何没忍住打了个干呕,“也有被另一个人格顶替的经历……为什么那之后的我没有失忆?”
“我一向听到的说法是病情因人而异,有没有副人格的记忆并不好确定,大部分情况是记忆和情感相互独立——但我的观点是,这取决于‘副人格’他们自己:他们会基于自己的情况作出决定,决定要不要让你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
到这里,姜何终于认清了镜子里的两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