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挺好的……每天还有精力和程家的人打架不是……？”姜何有点心虚。

“老姜，你是不是病情反复了？这种事不兴遮遮掩掩的啊。”齐明也凑过来问姜何。

“我真挺好的……”姜何小声回答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黎谱想起姜何行李箱里也带了不少药，但姜何不愿谈这个话题，黎谱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我们今天晚上把智深外公接过来吃顿饭吧？”姜何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可以哎，学校放假了外公一个人在家里肯定无聊……”

看着鲁深开始和另外两个人谈论起这个问题，姜何也莫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深夜的黑暗中坠入首府高楼的海中，撞击着每家每户单薄的窗。

雨水让玻璃不停嘀嗒作响，也溅起噩梦中的水花遮住梦中人的视线，而后悄然掀起无声的滔天巨浪，狠狠朝着海面孤立无援的小舟捶打下去。

他在梦中，曾被爱人从悬崖上松手放弃过，现在又被爱人在小舟上亲手推倒入海水之中。

窒息感席卷而来，刺骨的冰冷蔓延至全身……他在昏暗的海底苦苦挣扎了许久，海水从他的口腔鼻腔进入肺部，填满他的身体——

他终于挣扎了起来，口中喊出了声。

“姜何？……”

姜何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的急切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慌乱之中意识到自己只是没有盖好被子，后因为背没有被盖住所以他现在后背非常凉。

他被吓醒的一瞬间黎谱也醒了，跟着姜何一起从床上坐了起来。

“深呼吸，深呼吸……”黎谱一只手从上往下地抚着姜何的后背，帮姜何顺气。

只是姜何，越喘越感觉窒息……

“深呼吸姜何，别喘这么急——”黎谱看姜何迟迟调整不了自己的呼吸，心里非常着急。

“黎、黎谱……喘……我喘……不上气……”姜何眼前直发黑，一阵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看着我，看着我姜何——”黎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捧起姜何的脸，两个人的额头紧紧相抵。

“吸气……然后憋住……”

“慢慢吐气——对，就这样……”

“再来一次，吸气——”

“慢慢呼出来……”

黎谱刻意引导姜何调节呼吸，姜何慢慢冷静了下来。

但姜何的冷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姜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又哭了起来，呼吸再度变得紊乱。

黎谱越过姜何的身体，抽出姜何那边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姜何的药。

但是黎谱发现姜何换新药了，一次应该服用多少量，他不知道。

“姜何，药要吃多少——”

话音未落，姜何就猛地抓住了黎谱的手臂，黎谱手里的药瓶被打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了格外扎耳的哗啦声响。

“我害怕、我害怕——”姜何无神的双眸盯着黎谱。

“姜何……？”

“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是不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的——”姜何抱着黎谱开始哭着胡言乱语。

“冷静点姜何，我在呢，我在呢。”黎谱紧紧回抱着姜何，在姜何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要放弃我……我、我会让自己好起来的……我会让自己好起来的——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别不要我！”原先的抽泣突然被歇斯底里的吼叫代替，姜何撞开了黎谱，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时房间的门也被叩响，齐明鲁深询问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怎么了谱哥？出什么事了？”齐明很担心房间里的情况。

但敲门声却吓到了姜何，姜何两手抠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就开始尖叫了起来，黎谱和姜何就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黎谱于混乱之中抓住姜何的手腕把姜何死死抱在怀里，姜何发狂般地挣扎，不停顶撞黎谱，但是却始终没有挣开一点。

“老姜？！——”鲁深着急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撒了一地的药片，一片狼藉的床铺，给了进来的鲁深齐明不小的视觉冲击。

“呃……！”姜何停止了挣扎，在黎谱的怀里仰起头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黎谱手上松了力，给姜何让出调整呼吸的空间。

“没事的，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黎谱这话是对鲁深齐明说的。

“他换新药了，药瓶又被打翻了，药也喂不成，你们俩还是回去休息吧。”黎谱只能看着姜何这次发病靠自己熬过去了。

“……我们就在对面，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喊我们。”帮不上忙，鲁深齐明只能慢慢退出房间。

“姜何……”黎谱心疼得眼里都闪泪光了。

姜何难受啊，可他说不出来。

明明上一秒还在抽泣，下一秒姜何就痛苦地蠕动了起来，又似乎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狂躁地从喉咙里发出闷吼，姜何现在的情绪管理能力已经是分崩离析的状态了。

黎谱只能使力握住姜何的手，防止姜何用手抓伤自己。

姜何的耳廓之后刚刚已经被他自己抓伤，黎谱看不得姜何再伤害自己了。

这种状态僵持了很久。窗外的雨声渐大，姜何在半夜突然醒来，这后半夜黎谱和姜何都几乎没有合过眼。

姜何现在已经没有发狂了，疲惫不堪的双眼依旧无神，呼吸也仍然粗重。

“我、我带你去喝点水好不好？”黎谱红着眼轻声问姜何。

姜何没有回应黎谱，也没有直视黎谱，由着黎谱拉他下了床，慢慢离开房间前往客厅。

就像一个木偶。

姜何只觉得自己好晕，他完全分辨不了自己的脚现在是在身体什么地方，脚底又落在了什么东西上，全身的感觉就像他正在站在船上，而船又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他明白这是幻觉。

空出来的一只手抓在了自己另一条胳膊上，开始用力地抓挠着。

痛觉总是刺激自己清醒过来的最有效方式，所以姜何发病时总会不自觉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黎谱回过头来看的时候，虽然姜何才刚抓没几下，但是已经把自己的胳膊抓破皮了。

“别这样姜何——”黎谱只能停下来重新控制住姜何的两只手。

姜何现在难受得控制不了自己，潜意识告诉姜何他现在身体就是迫切需要一些疼痛来刺激他，所以姜何的手还在和黎谱拼力，力度不断加大，黎谱甚至有些按不住姜何的手了。

无奈之下黎谱喊了鲁深和齐明，他们两个用客厅沙发上的毯子卷成条把姜何绑了起来，姜何就在沙发上拼命挣扎着乱翻。

“谱哥，你的手臂……”鲁深看见黎谱两条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姜何抓出了很多道长长的抓痕，刚抓出来肿得发白。

黎谱只是拿自己的手掌抚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他平时和我聊天，我真的以为他每天挺开心的……”黎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姜发狂从来没有这么厉害过，从半夜一直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冷静下来……”鲁深的眉头也皱得厉害。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四个睡前都还一起看电影的啊……”齐明想不明白为什么姜何会突然发病。

“他做噩梦了……”黎谱这会儿的声音听上去已然疲惫不堪。

（黎）是不是又梦到我不要他了……

他回忆着姜何发疯胡乱说的那些话，心脏都是一阵连着一阵的抽痛。

（黎）我最近有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事吗？

黎谱的眉头都快拧成麻了，盯着现在累瘫在沙发上的姜何感觉自己脑袋又胀又疼。

“还是留你们俩独处吧。”齐明揽着鲁深又回房间了。

黎谱直接在地板上坐下，坐在沙发边上看着闹得满头大汗的姜何。

“谱哥……我难受……”姜何这会儿好像又恢复点理智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黎谱的声音止不住地打颤，姜何的状态让他心疼不已，他又害怕姜何下一秒又会失控发狂。

“你又梦到我不要你了吗……？”黎谱问姜何。

姜何光流眼泪也不说话，黎谱就当他是默认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我说过了我也离不开你……我真的、真的已经不能没有你了。”黎谱摇着头哽咽道。

姜何没说话，但能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现在非常难受，全身都在发抖。

扭曲，姜何眼里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渐渐地脱离事物原本正常的模样，变得抽象怪异。

“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吧，我就在你身边，你睁眼就能看见我。”黎谱起身把姜何抱在怀里，亲吻着姜何的额头。

姜何突然愣愣地盯着黎谱，看得出神。

姜何还是好喜欢黎谱这副模样：那种油画风的蓝白配色。姜何被黎谱抱着，在他眼里就好像自己躺在软软的星河之上。

黎谱的话是让姜何感觉有点累了，姜何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给姜何松绑后，姜何的手无意识中就黎谱的上衣给死死揪住了。

……

“老姜……感觉还好吗？”夜幕再次降临，鲁深坐在姜何身边轻声询问着姜何。

姜何靠在床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走神。

“你是不是在海晏遇到什么事了？”鲁深接着问。

姜何抬眸和鲁深对上了视线，但却始终没有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鲁深叹了口气，又陪姜何坐了一会儿，黎谱回房间后鲁深就出去了。

“好些了吗？”黎谱还是很担心姜何的情况。

“我困了。”姜何哑声道。

“那就睡吧。”黎谱俯下身子亲吻怀里的人，片刻后上床搂着姜何一起躺下了。

“谱哥。”

“我在。”

“以后不要随便回海晏……”

黎谱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整个国庆都怪怪的。”

“没有，你别多问……我不想你知道那么多事。”

黎谱不想刺激姜何，就答应下来了。

（黎）难不成是跟我有关的事？

（姜）我不想让他们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