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因为我害羞！哈哈！因为我说那些话就感觉很不好意思！哈、哈……”

姜何费劲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双手环在胸前笑盈盈地望着黎谱。

“好吧……我其实……”

“你可是答应我不会忘，忘了的话，我就把戒指摘了戴回右手无名指再也不戴左手去了。”

（黎）！！！

“我其实还记得！”黎谱说到嘴边的话被强行拐了个弯。

“那你说来给我听呀。”姜何脸上的笑意更甚，一种肯定黎谱是记不到了的神情。

（黎）……靠。

（黎）我昨晚上到底说什么了……

黎谱其实很慌，他确实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上说什么了，但是他能从姜何话里猜到他昨晚说的话肯定跟戒指有关。

“我肯定和你说我不会忘记我说什么，因为我不想你把戒指摘了。”

黎谱看着姜何，心跳快得飞起。

姜何看着黎谱这心虚的模样，没憋住笑出了声：“猜的很准。”

黎谱闭眼扶额，稍稍偏头不敢去看姜何。

“你昨晚确实告诉我你不会忘，”姜何倒身轻轻靠在了黎谱身上，“你说，因为你想让戒指在我左手无名指上戴一辈子。”

姜何这么一说，黎谱突然一下全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黎谱喃喃道。

“其实你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摘戒指的。”姜何说。

但黎谱却摇起了头：“有关系。我觉得，这句话很重要，我不该忘的。”

“但你现在想起来了，所以就不计较昨晚的事了，已经过去了。”姜何朝黎谱笑了笑。

黎谱抬手看了眼戒指，也扬起了嘴角。

“等你休息好了，咱俩就叫上鲁深齐明一起去海晏玩呗——带他们俩也去福利院里陪那些孩子们玩玩，那些孩子一定很喜欢他们俩的。”

“我觉得智深会很讨小孩子喜欢的。”

“对啊，刚好还能一起把暑假的实践作业做了……”

……

糟心的事总喜欢在人高兴的时候打人一个猝不及防。

本来黎谱还在床上跟姜何玩得正高兴，两个人笑得肚子疼，突然就听见了齐明在房间外面大喊黎谱的名字。

“怎么了怎么了啊？这么着急……”黎谱不情不愿地开了房间门。

正在心中吐槽还有谁大暑假的时候来找他，齐明走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吓得黎谱立马“咚”的一声关了房间门。

（姜）？

姜何很好奇是个什么情况，想下床上去问问的，人才刚从床上坐起来，黎谱就又开了门。

“你别出来。”

黎谱叮嘱了姜何一句，就又把门关上了。

“谁找他啊……？”姜何长吁一口气，又重新躺了下去。

（姜）……

（姜）不行，还是好好奇……！

也就躺了那么一小会儿，姜何还是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到门口，把房门开了一道小缝往外望。

不过望是没望见什么，姜何倒是听见了很多内容。

来找黎谱的人，又是唐新。

“啊，二哥！”

这次唐新还把黎铭也带来了，黎铭就在唐新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看见了黎谱立马就高兴得喊了出来。

黎谱皱眉，冷眼盯着唐新。

“小谱……妈妈就是想你了，带铭铭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黎谱没给唐新好脸色，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见气氛不对劲，黎铭也就缩回去没说话了。

“我……我……”唐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谱。

“我在学校就说过吧？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还来找我干嘛啊？”黎谱手撑在大门门框上不耐烦地说。

“妈妈知道你就是和妈妈说说气话，气妈妈以前——”

“我像是在跟你说气话吗？我不认识你——我哪儿来的妈哪儿来的兄弟啊？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啊？你是不是一直跟踪我才找到我住这里的啊？我可警告你，要再敢来烦我我就报警了！”黎谱根本不想听唐新多说几句话。

“二、二哥……不要这样……”黎铭这会儿已经在唐新身后哭起来了。

讲真的，黎谱真的不愿意和自己的两个兄弟撇清关系，现在黎铭这个样子让他心脏抽痛不断……可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黎谱选的，不是面前这十年内没有任何联系的“亲人”。

黎铭突然跑过来抱住了黎谱，哭着和黎谱喊：“二哥，你真的不记得我和大哥了吗？你看看我，我长大了，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烦你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别不要我——”

（黎）……！

“小谱，你可以恨妈妈，但是你不能恨你的哥哥弟弟啊！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念着你，每天都在想你啊！！！”唐新也挤出了两串眼泪，抓住了黎谱的胳膊。

“别碰我！！！”黎谱用力甩了开了唐新的手，“我说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小、小谱……”唐新被黎谱吼得有些恍惚。

但下一秒，唐新的目光却看见了黎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小谱，你、你结婚了……？”唐新像完全忘了黎谱上一句吼的话一样，又失了神一般地去抓黎谱的手。

但黎谱把手快速收了回去，唐新连摸都没摸到一下。

“关你什么事啊？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关心我的私生活？”黎谱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比。

“树要一张皮，人要一张脸——你不要太过分了。”

给唐新说了这一句话，黎谱就把门给关上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黎谱也一下靠在了大门上。

“黎谱……”一直在站在一旁的齐明走过去把手放在了黎谱后背上，以此表示安慰。

（黎）黎铭……

（黎）黎铭……

（黎）对不起……

（黎）是二哥对不起你……

黎谱害怕门外唐新没有离开，所以只敢喘气也不敢说话。

姜何没有听到完整的对话，但是也已经听了个大概，基本清楚什么情况了。

（姜）他明明……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兄弟……

（姜）他怎么能说出那种话的……

姜何不知道黎谱给自己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才能在今天一口气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特别是对自己曾经的家人，对自己一直那么在意的亲弟弟。

黎铭哭着和黎谱喊别不要他的时候……

（姜）他是什么心情……

“黎谱……”齐明真的明白黎谱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多痛。毕竟，黎谱曾经有多爱自己的兄弟，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黎谱最后还是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拖着身子移步到客厅，只是轻声道：“别告诉姜何……”

“你们俩……”齐明苦笑了一下，“不需要我告诉他，他光是看看你也知道你有事了吧？”

“……他昨天刚过完生日，今天身子还不舒服，我不想让他难受发病吃药了……”黎谱低着头说，“他身体肯定经不起这么折腾，压抑情绪，最难熬了的。”

齐明没有说话，回头看向黎谱和姜何的房间，却看见了姜何就站在门口。

姜何朝他摇头。

只是不知道，姜何这个摇头，是在说自己没事，还是在说别告诉黎谱，又或者……是其他的意思。

“我去做晚饭了。”黎谱说着就离开了。

“这么早？”齐明问。

“慢慢做嘛，”黎谱强笑了一声，“鲁深忙完回来肯定饿坏要找吃的。”

齐明没再看黎谱，又回头看向了姜何。

姜何已经回房间了，齐明没看见他人影。

（齐）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齐明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姜何房间看看他。

轻轻敲敲门，得到姜何允许后，齐明就进了房间。

“他刚刚在客厅都跟你说什么了？”姜何问。

“就是你猜的那些话。”齐明苦笑着回答。

紧接着，齐明问出了他自己的问题：“你听到了多少？”

“大概吧。”姜何回答得很简单。

“……其实就算没有遇见你，如果他现在只是琮城二中混出来已经在工作了的话，他也不会认唐新他们的。”齐明告诉姜何。

“我知道。我知道从唐新带着他兄弟离开的时候起，黎谱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有唐新这个妈妈了。”姜何说。

“你……你现在感觉还好吗？”齐明很担心姜何的情绪状态。

“还好吧，挺平静的，就是不高兴。”姜何如实回答。

“如果唐新执意闹下去，你……你怎么办？”齐明小心翼翼地问着姜何。

但姜何没有回话。

“你千万不要把黎谱往外推……黎谱选的是你，从头到尾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而且他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你们杨家的人了……”

“唐新改嫁进了我们杨家的对家。”姜何突然开口。

这会儿又换齐明不说话了。

“程家跟我们杨家的关系非常紧张，唐新现在的丈夫就是程家家主的亲弟弟——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唐新能找到黎谱住在这里了吧？你认识我，应该知道这些家伙为了自家的利益能有多不择手段。”

“黎谱就是被程家盯上了吗？”

“……他们不是盯上了黎谱，他们是想借黎谱对我下手。”

“你和黎谱的关系……”

“他们只知道我和黎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姜何抹了把脸，一时感觉有些烦躁。

“你在海晏的时候会把戒指戴手上吗？”齐明指着姜何问。

“不会……黎谱不在身边我都是吊脖子上压在衣服里的。”姜何回答。

“哦……所以他们还不知道你有戒指这件事……”齐明莫名松了口气。

“怎么了？黎谱的戒指刚刚……被看到了？”姜何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嗯，刚刚唐新拉黎谱的手，黎谱一甩手就让她看见了，她还以为黎谱结婚……了——”齐明看姜何状态不对劲又立马换了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她那没文化的东西，都不知道男生法定结婚年龄——哦不不不，她肯定都不知道现在黎谱到底多少岁了，自然看见戒指就说人家结……婚了……哈哈笑死……”

齐明没再说下去，是因为他看见姜何哭了。但他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之后就叹气离开了房间。

杨家、程家、程继、唐新、黎谱……还有他自己——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和心理压力，一时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姜何的精神世界。

就好像台风：姜何前段时间就是进了台风眼，享受到了片刻的安宁，而现在，他站的位置已经不再隶属台风眼的范围了。

（姜）要疯了……

（姜）我好累……

（姜）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姜何崩溃地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放任自己的眼里无声地滴落，浸湿自己的衣服。

厨房。

齐明看着黎谱手里的菜刀落下去后就再也没抬起来了，便上前从黎谱手里夺了菜刀，把黎谱撞到了一边去站着。

“切菜时走神，怎么没把你手指切下来？”齐明不耐烦地说。

“……抱歉。”黎谱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很是郁闷。

“我看你别呆在这里了，晚饭我来做。”齐明切着菜说。

但黎谱还站在一边没动作，也没有说话。

“……刚刚你和唐新他们吵架，老姜也听到了。”

齐明的话让黎谱浑身一激灵，瞳孔猛地一缩，便立马抬起头看向了齐明。

“你还是赶紧去看看老姜吧，他状态——”

黎谱已经跑得没影了。

“不太好……”

“唉……要是唐新知道了黎谱跟老姜的关系……”齐明呐呐自语着。

（齐）跟黎谱闹都无所谓。

（齐）要是她闹到老姜的头上怎么办？

（齐）要么是老姜发狂把唐新吓成傻子，要么就是老姜发狂把自己——

（齐）没这种可能吧，老姜的家人肯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齐）……

（齐）如果……

（齐）我的父母知道了我和智深……

（齐）我会不会也变得像老姜一样？

（齐）……

（齐）但是……为什么啊？

（齐）黎谱和老姜，他们只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

（齐）明明在外都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相处方式，从来没有张扬过。

（齐）他们两个都是大有前途的人，在一起就是相互扶持，各拉对方一把而已……

（齐）但为什么……总要打扰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