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何的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生。

那个人，好像总是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发型也从来都留着非常简单的寸头。他很高，又很强壮，明明记不得这个人到底是谁，也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姜何看见他就感觉心里非常非常踏实。

光是做做梦，姜何就似乎已经本能般地迷恋上了他，可明明连对方的模样都看不清。

他们在梦里做过太多的事情了，暧昧不清的关系让姜何紧张不已，可他实在拒绝不了这个家伙。

姜何不喜欢做这种梦。

每次梦醒他都感觉浑身难受，像是梦里的事还没做完：身体的反应从梦里一直延续到了梦醒之后的现实。

姜何看见过他的眼睛，可每次在梦里自认为记住了以后，醒来后他都忘记了。

今天姜何一觉醒来也浑身难受。

他知道自己肯定认识那个梦里的人，是自己把他忘了，也是自己想不起来他的。

可也说不定只是姜何的臆想，他可能，只是单纯犯馋了而已。

“叩叩。”房间门被敲响了。

“？”姜何抬头望过去。

“该起床了。”Crow.微微推开了门，在门口说了一声。

“我醒了。”姜何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然后下了床。

“看来你昨晚也没睡好——睡觉认床？”Crow.笑着开玩笑。

“哦，可能吧。”姜何没心情理会他，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好了，今天事很多的，快洗洗吃早餐了。”Crow.倒是不在意姜何的冷淡态度。

姜何从谢霆锋那里离开后就被Crow.带走了，现在每天就跟在Crow.身边。虽然时时刻刻被Crow.带在左右，但姜何却从来没有放下过对Crow.的戒心。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吧，姜何每天还是闲得心慌。他今天也跟着Crow.无聊地跑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干。

晚上回到家里，姜何就问Crow.能不能给他也安排点事做。

“我总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白吃白喝吧？你手下那么多，每天那么忙，我也能帮你——我什么都会的。”姜何说。

“是吗？”Crow.还是微笑着。

“真的，我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姜何在给自己争取机会。

“嗯，不愧是我们Rose.，特别聪明。”但是Crow.完全没有答应姜何的意思。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姜何被Crow.轻浮态度惹生气了。

“那你可以来试着说服我。”Crow.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我……”姜何却突然词穷了。

“我知道你是迟早要离开边支的人，留不住你，也留不得你——我想你干干净净地离开边支。”Crow.说。

“呵……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好听。”姜何不信，他从来就没有信过Crow.的话。

听着就像Crow.嘴里吐出来的“喜欢”一样——很中听，但廉价，毫无珍惜价值。

“我凭什么要把后背交给一个完全不信任我的人？就算我是个活不久的人，我也不想早早死在我自己的人手里。”Crow.冷笑。

姜何皱起了眉，直直地盯着Crow.

“喜欢是喜欢，并不等于信任。”Crow.的食指在姜何的胸口点了点。

姜何都知道的：Crow.会留着他就是因为看他顺眼，而不是因为他对Crow.而言多有用。

“出门的话把脸遮好，边支有很多坏人专挑漂亮的花摘。”Crow.抚了一下姜何的脸，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自从姜何他和Crow.聊过那些话之后，Crow.就没有再管过姜何了。

姜何闲得无聊，成天在外面瞎溜达喂猫喂狗喂乌鸦。

“Rose.老大。”

姜何突然被身边路过的人问候上了。

“老大？”姜何到处看，也没看见Crow.在这附近呀。

“对啊，咱哥几个喊你呢。”这个小伙子说。

（姜）啊……？

“为什么啊？我啥都没干，干嘛叫我老大？”姜何疑惑地问。

“哦，这个啊——因为你是Crow.老大带回来的呀，Crow.老大说了，大家伙见了你就跟见了他一样。”小伙子点头道。

“那你们这些给他办事儿的兄弟，不会不服气吗？”姜何又问。

“这有啥？Crow.老大独来独往没啥伴儿，Rose.老大你来了就陪陪Crow.老大了嘛……”

“哦，主打一个陪伴——”

“而且Rose.老大你也不管我们这些活啊，就是挂个Crow.老大的名儿——唔！”这小伙子的嘴突然被身后的兄弟捂住了。

“啊哈哈，Rose.老大，别放心上去，咱哥儿几个还有事忙，就不陪老大你聊了。”这几个小伙子一起绕着姜何离开了。

但是后面的话，姜何就算没听到也能猜到了。

（姜）说好听点就是挂了个名……

（姜）说白了就是——

（姜）……算了。

姜何心里一时有点郁闷，踢着路边的易拉罐走开了。

（姜）说起来，总觉得Crow.这家伙很不简单……

（姜）Lion.的地盘没去过也没见过，Bush.的地盘那边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很不讲道理，只有Crow.这里……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何路过一个岔路口，看见了很多人都围在一辆面包车的门口吵着，姜何也围上去凑起了热闹。

“都有啊、都有啊！——大家订的多少就拿多少，不要多拿，还有其他的人也等着拿药，这药可没有多的！”

姜何的个头在这堆人里比较高，他稍稍踮脚就看见了车上蛇皮口袋里满满一整袋都是白色的药瓶。

药瓶里的药在无数双手里被摇得“哗哗”直响，还有数不清的红色钞票在白色中间摇晃。

（姜）什么药要在这种地方买？

姜何的目光落在一只空手上，看着是有人想趁乱偷拿袋子里的药。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何就看见那只手抓了袋子里的一瓶药，飞快收回去的同时车上发药的人就叫喊了起来。

“草！老子的药！——”

不过这个偷拿药的人并没有跑出人堆，他刚转身跑出第一步，手就被人抓住了，手里的药瓶也掉在了地上。

人堆迅速散开，把两个人让了出来。

“放……放开我！”偷药的人使劲挣扎着，却完全没有挣开一点。

“啊，Rose.老大……？”

一听见车上的人喊出这个名字，这个偷药的家伙就完全不敢动了，只顾哭着求饶。

“我听见他们刚才说的了，药没有多的。你多拿一瓶，别人就没了。”姜何蹲下身用另一只手捡起了药瓶，丢回了车上的蛇皮口袋里。

“……我也要靠这药救命！”偷药的人反驳道。

“这药……不好弄吧？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卖了。”姜何没理偷药的家伙，直接问起了车里的兄弟。

“……嗯，Crow.老大之前出国走了好久才——”说话的这个兄弟突然捂了嘴，话音戛然而止。

“抱歉Rose.老大，这些事情……Crow.老大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另一个兄弟解释道。

（姜）走私的药啊……？

“放开我！！！”

趁着姜何走神的一小会儿时机，偷药的家伙就强行挣脱了姜何的手，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啧，他妈这人——”

“算了，反正他也没拿到药，就别管他了，这里不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们发药吗？”姜何都有点不敢看这些人的脸，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毫无血气，也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这么多病人聚在一起看着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来帮你们吧。”姜何也走到了车门边帮忙。

三个人的动作很快，没多久拿药的人就散完了，只留了他们三个人还在原地。

“不是说没有多的了吗？”姜何从口袋里拿起了一瓶药看着。

“最后这几瓶是留给另外几个有这病的兄弟的，他们出力，这几瓶也算是他们的报酬了。”其中一个人解释道。

“哦。”姜何把药还给了他们俩。

“说起来……Rose.老大今天怎么一个人，没有和Crow.老大一起？”

“……对我不放心吧——这药反正来得不干净，我看他干得其他事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怕我不懂规矩坑死他吧。”姜何态度很随意地回答着问题。

“嗯……都说信任是相互的，如果Rose.老大你能主动帮Crow.老大做点事，说不定Crow.老大他就信任你了呢？”

“对啊对啊，Rose.老大，其实Crow.老大他对你已经表示自己的态度了：你一被他带回来他就处处照顾着你，给了你和他同等地位的代号，让我们见了你也喊你一声老大，处处多担待你，也不要让你插手我们这些事——你别看外人对他的评价很极端，但是我们愿意听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很好的人，而且他是真的很考虑你了。”

“……哦、哦，我知道了。”

（姜）在……为我考虑吗？

“那如果我想干点事，我能帮他做点什么？”姜何问这两个小伙子。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低着头认真思考着，其中一个开口道：“最近好像听说Lion.和Bush.他们两个约了Crow.老大见面谈事，虽然不知道是谈什么，但总觉得Lion.那家伙肯定会对Crow.老大动坏心思……”

“所以我能帮Crow.做点什么？”姜何问。

“啊，Rose.老大需要做的当然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Crow.老大分心呀！”另一个小伙子说。

（姜）……

“Crow.老大可是叮嘱过我们每一个人，一定要保护好你，别让你被Bush.或者Lion.两边的任何一个人带走！”

（姜）切……我看我还是想办法帮他干点别的活儿吧。

姜何怏怏地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姜何还在想这两个小伙子的话：Crow.去见另外两个边支老大，其中那个Lion.很有可能会对Crow.动手。

他还记得这个Lion.不仅在到处找他，而且和Crow.的关系也特别臭。

（姜）所以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姜）不过目前好像还没有人知道Crow.身边这个Rose.就是Lion.一直在找的人……

姜何在心里想着Crow.的这点事，想着想着他就回到了Crow.的宅子大门口。

一进门，姜何就和Crow.撞了个满怀。

“又去哪儿了？”Crow.问姜何，语气冰冷，脸上也没有平时的那种笑。

Crow.不喜欢姜何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人，而且姜何总是一出门就走很久。

“出去随便逛了一圈。”姜何老实回答。

Crow.盯了一会儿姜何的眼睛，确定姜何没有撒谎后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我遇到了一些你手下的伙计，听他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姜何接着说，眼睛观察着Crow.的神情。

“那你都听到什么了？”Crow.笑着问。

“你的手下都很忠心，都很喜欢你。”姜何回答。

“我自然不会留那些对我有别的想法的人。”Crow.说。

“嗯，当□□老大确实需要谨慎一些。”姜何调皮地笑了一下。

“□□老大？”Crow.也被逗笑了，“看样子你今天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心情很不错。”

“你地盘儿里的人都还挺好相处的——”

“所以我还是决定不把你放出去了。”

姜何以为自己能和Crow.轻轻松松地聊上几句了，却不曾想Crow.周围的气场瞬间变了味儿。

姜何的手腕也被Crow.握得生疼。

“嘶……”姜何紧皱起了眉头。

“我很担心你一个人乱跑。”Crow.盯着姜何，盯得姜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疼……”姜何想让Crow.松手。

“也不想听见你再多打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事情。”Crow.最后这句话，字里行间暗藏着不小的怒意。

“我说了你弄疼我了！”姜何不高兴地用力甩开了Crow.的手。

“我是不信你，但我为什么这么不信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鬼知道你嘴巴里说的那些‘喜欢’跟多少人说过？讨人喜的话我也会说！我就是觉得你跟我说的话都是想骗我放下戒心的，你把我带回你家，每天好吃的好喝的都让给我——鬼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就是想利用我也说不定吧？！”

“你不是也把我想得很坏吗？把我留在身边就只是因为我长得还挺对你胃口看着顺眼吧？反正就是哪天看我看腻了就把我给解决了嘛——所以你就觉得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想把我当你的宠物养，把我当成靠别人吃靠别人喝靠别人包养的小白脸！”

姜何气得满脸通红，故意用力推了一把Crow.的肩膀，然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亏我还不好意思自己住他家白吃白喝，想帮他做点事……

（姜）呸！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姜何真看不透Crow.的那双眼睛。

他只感觉非常不公平：只准Crow.看穿他的想法，而反过来他却看不穿Crow.的想法。

（姜）不帮就不帮——老子就白吃白喝了！

（姜）老子他妈不仅要白吃白喝，老子还偏就要跟你对着干！

怕姜何乱跑是吧？姜何不仅要从Crow.身边开溜，他还要故意跑到更远的地方去转！不准姜何多打听是吧？姜何不仅要多打听，被抓回去后还要专门再讲给Crow.听！……

反正就是给姜何气得不行。

而房间外的Crow.，也是被姜何突然撒的这顿大火给吓懵了。

……

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一样，没过几天，Crow.真的就把姜何一个人留下后出去和另外两个地盘老大见面了。

姜何这段时间的“反叛精神”成功得到了Crow.的无视，这搞得姜何反倒感觉没劲了。

他得到的唯一一个勉强像样的好处，就是自己和Crow.又混熟了点。

姜何试过不听话跑到Crow.地盘外边去闹上一场干上一架，但只要姜何还知道回家，Crow.就完全不搭理他；姜何也试过利用自己的身份强行插入Crow.和手下工作时的对接过程当中，但只要姜何没有把事情搞砸，Crow.也根本不管他;姜何还试过当着Crow.的面讲一些从手下小弟那里听来的Crow.的“黑历史”，但不管姜何怎么挑衅Crow.都没起到一丁点作用，Crow.甚至会跟着姜何一起笑。

（姜）可恶……！

姜何还是一看见Crow.就感觉很生气，Crow.随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看都感觉是Crow.在挑衅他。

就好像在看着姜何说：“还是配合一下你，稍稍演一下好了～”

（姜）真、是、气、大、啊——！

今天Crow.离开前姜何也在人家面前当了“小丑”，所以Crow.走的时候，姜何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一下。

姜何原本是打算趁Crow.走后他在家里再准备些恶作剧出气的，结果Crow.这一走，姜何等得在客厅沙发上都睡着了，人也没有回来。

这么久没回来，总是出事儿了，姜何嘴里骂着Crow.就出门了。

“Crow.怎么还没回来？”姜何路上随便抓住个小弟问。

“啊？Crow.老大还没回来吗？”这个小弟明显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姜何叹了口气，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了：“他下午往哪儿走了？看见了吗？”

“往……路口花店那边去了！”小兄弟一拍手，就给姜何指了个方向。

“哦，谢了。”姜何面无表情地道了谢，准备离开。

“Rose.老大怎么不直接给Crow.老大打个电话过去？”小兄弟问。

姜何一下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Rose.老大？”搞得小兄弟很疑惑。

要不是听这小弟说起这个东西，姜何都快遗忘了人类还有“手机”这个发明……他现在才意识到，他来到边支这么久，因为根本就用不到手机，而且也根本没钱买手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手机，也不记得“手机”这个东西。

（姜）作为一个现代人，我居然没有手机……

姜何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我觉得用不到手机。”姜何回答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了。

“啊～也是！Crow.老大肯定早就知道自己这么晚没回来Rose.老大一定会去找他的吧？毕竟都说有情人之间都是心意相通的呢！”这小兄弟似乎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姜）那家伙到底都是怎么和自己的手下介绍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