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筝听到了,但她没动。
或者说,从眼前一切开始时,她便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师尊说过的,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徒弟,为什么现在要收别人为徒,之后还要收很多人为徒?一切到底为什么?难道师尊知道了一切,所以不愿意再要她了?
那是不可能的。
她从那个再没有师尊的未来而来,除非她说,否则没人会知道那一切。
祁云筝想不明白。
可她又哪里会知道,她从那个一切已经发生的未来而来,而苏拂雪,则数百年如一日的在经历被人当胸一剑的死亡。
祁云筝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梧枝,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就地斩杀。
可是不能。
莫说当着苏拂雪的面,便是仙门百家的人,她也要顾忌着。而且,这个当下,她不再能确定,苏拂雪是否还会为了她与仙门百家抗衡,只为护下她,引她回正途。
她眼中似有泪要落下,却一直忍着,不肯轻易落下。
苏拂雪无奈叹气:“还是这般倔强,不肯拜我为师吗?既不肯拜师,你为何赶来,又因何落泪?”
祁云筝脸别过去,低下头,不肯让苏拂雪看,也不答话。
苏拂雪往前迈出一小步:“你是看不上我吗?还是觉得我教不了你?”
祁云筝摇头,当然都不是。
苏拂雪很有耐心,可说出的话却是那般不容置疑:“那是因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而且,你需要明白,无论什么原因让你不愿拜我为师,你终究会是我的徒弟。”
“阿筝,你我之间,是命中注定。”
最后的话,她是以秘法传音,单独说给祁云筝听的。
祁云筝听完,果然惊讶的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又低下了头。
苏拂雪心中便了然了。
祁云筝果然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不会如此抗拒拜师。但她不拜师,很多事情便成不了。所以,还是得让她拜师。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这么年轻的姑娘,她偏不信治不了。
她继续传音:“我的师尊清音真人,很多年前曾为我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未来,我会有一个徒弟。因为这个徒弟,我得以飞升。卦象也示意,倘若这人不愿拜我为师,那我便会魂飞魄散,再无来日。阿筝,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当真忍心看我就此身死道消吗?”
祁云筝明知这是假话,还是不由的遍体生寒。
不是这样的,收了她这个徒弟,师尊才真的是身死道消,再无来日。
她很想拒绝,也确实这样做了。可苏拂雪还在说话,在引诱她犯错。她说真的很想收她为徒,也一定会保护她,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反对,都要杀她,她也会坚定不移的守护她。
这话真的很动听,也很引诱人,祁云筝差一点就坚持不住了,可这正是未来发生的,她亲身经历过的绝望。
她还是狠心拒绝了。
软硬不吃,苏拂雪真没办法了,叹着气往后退几步,回身对印梵说:“二师兄,劳烦你先送诸位道友回客栈休息吧。”
下一场比试在明日,现在这个情况,着实不适合再留下外人,只能将人送走。
苏拂雪又对身边站着的水芊凝说:“芊凝姐姐,今日恐怕不适合再叙旧。你先回客栈休息吧,晚些我得空了去找你。”
水芊凝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自然应下。
她带着云水阁一班姑娘走了。
印梵总算见识到了苏拂雪所说的“可也得人家愿意拜我为师才行啊”这句话的含金量,这岂止是不愿意,就差把“我拒绝”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该如此啊,祁云筝那般挣扎的神色,个中定然是有隐情的。但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依令,将门中弟子遣走,又将一众道友送走。很快,整个会场只剩下师兄妹四人,祁云筝及梧枝。
梧枝看了这么久,总算明白一些,那样她更不好说什么了。
尤其刚才,祁云筝想刀人的眼神是一点没藏,她差一点给跪了。不过,现在想想,祁云筝那个眼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倒像是久经……梧枝形容不好,却认定祁云筝的身份不会简单。
柳如霜一直在阻止苏若水说话,这会见外人都走了,更不愿意掺和了,拉着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只有印玺,始终没动。
苏拂雪很想知道印玺图什么:“大师兄,三师姐四师姐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但印玺不为所动,就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苏拂雪一上午的情绪都是无奈,这会更是无奈:“大师兄,有些事是阻止不了的,无论是我收徒,还是别的什么。顺其自然,方是正途,你能明白吗?”
她传音给印玺:“我欲以身应劫,而祁云筝就是我的劫。所以,大师兄,别再阻止我了。”
印玺还是没动,眼中情绪却很明显,是震惊,亦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化作一句。
“果然,你什么都知道啊。”
苏拂雪并不否认,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劝慰他:“大师兄,一切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但我不会认命,所以你也别那么担心,更不要伤心。我偏不信我的命就该如此!”
她甚至还有心情笑,好像那不是她的生死一般:“况且,谁知道这个破烂命什么时候会到,且容我再逍遥几日吧。”
说完,苏拂雪转身往回走:“阿枝,带着你师妹,咱们走。”
梧枝当即就往祁云筝那边走,可对方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怒气让她生生停住了脚步。
苏拂雪自然也感受到了,只能自己上。
她走到祁云筝身边,牵住她的手,毫不费力的把人带走了。
梧枝赶紧跟上。
印玺却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不知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祁云筝,让她早做准备,但看苏拂雪的态度,似乎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
许久,他长长叹了一口,转身走了。
——
第二日的复赛,照例是程羡来守静峰找苏拂雪。她也没等多久,就看到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细看,却不是苏拂雪,而是她新进的师妹。
她诧异的往后看了看,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走出来了:“师妹,怎么只你一个,小师叔人呢?”
梧枝一脸生无可恋:“师尊说要陪师妹,就不去了,让我跟大师伯说一下。师姐,你说我该怎么跟大师伯说,他才不会生气呢?”
苏拂雪原本的意思是让她也别参加今日的比赛了,毕竟所属师门已经不同,大家心知肚明了,再怎么比,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没同意,说这是作为旧金门弟子参与的第一次比赛,既然开始了,就该有始有终。
苏拂雪便没再说什么,但交给了她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还说有事要去做,最近可能不回来了,让她看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