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心想，心情一般，也就是心情不是很好的意思，所以曹湫现在应该很难受。
她往前小走了几步，按了向下的电梯。
“其实吧，网友那些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他们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就一通瞎点评，你根本不用理。”
“嗯。”曹湫半垂着头，黑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他们在网上觉得我很凶，你也觉得我很凶吗？”
晏慈当即否认道：“没有啊，他们都是瞎说。”
曹湫在晏慈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弯了一下嘴角。
“他们还说我做事太冲动了，不计后果。”
晏慈道：“也没有，你一点也不冲动，做事情也很冷静，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
曹湫忽地抬起头，看向晏慈的眼睛，“你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晏慈对上曹湫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薄薄的眼皮随着眼球转动，也跟着动了动，曹湫的眼眸像是化不开的一摊浓墨，蓦地出现一抹亮光，他的眼角缓慢地弯起来，嘴边的笑越来越大。
“好，我相信你。”
晏慈等了一会儿，才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祈祷曹湫没有看到她刚才一两秒的呆愣。
下到楼下，晏慈提议去附近的烧烤摊吃点东西，曹湫同意了。
两人沿着路灯下的人行道慢慢地走着，
路灯下的影子从大到小，再从小到大，就这样有规律地变换着。
到了烧烤店，店员拿来菜单让他们点。
曹湫让晏慈直接点，他都可以。
于是晏慈就放开点了，点完以后，她把菜单交给店员。
一会儿的工夫，烤串就端上来了，店员还放了三瓶酒在桌子上，解释道：“我们店现在在搞活动，满一百元，送三瓶酒。”
晏慈说了“谢谢。”
两人吃了一会儿烤串，晏慈道：“曹湫哥，今天我和夏夏打赌了。”
曹湫放下烤串，饶有兴趣地问，“赌什么？”
“赌你们三个谁是第一。”
曹湫垂下眼睫，知道晏慈接下来要说什么事，那件事刚发生的时候，很多人来开导过他，劝过他，那时候的他，应该是表现得很愤怒吧。
好像过了那段时间，再也没有人赶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有时候和陈凛、陆小满他们一块跑圈，曹湫会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但他只当作看不到，他们的话也就被堵在了嘴里。
“那你赌谁赢？”曹湫问。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答案了，但还是忍不住去问。
“我赌你赢，夏夏赌陈凛赢。”晏慈笑了笑，坚定道：“最后是你赢了。”
晏慈想起自己刷到那段视频时的恐惧程度，后面的摩托车撞上前面的摩托车，一个活生生的人直接飞到半空中，被前面的摩托车碾压过去。
晏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曹湫哥，你是因为那件事情，才退出MotoGP，一直不去参加比赛的吗？”
曹湫拿起一旁的啤酒，熟练地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熟练又透着极致的随意，莫名地吸引人的眼球。
曹湫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因为那场比赛，曹湫住了三个月的医院，而他从小到大的朋友翁野却要终生坐在轮椅上。
是他，开着摩托，压过了翁野的腿，出事以后，曹湫只去看过翁野一次，是他刚出院的时候。
他站在翁野的病房门口，听到了翁野的哭声，腿就迈不动了。
翁野的腿，是他亲自碾过去的。
曹湫推门进去了，翁野听到声音，警惕地抬起头。
翁野盖着被子，他没看到翁野残缺的腿，但听他母亲说，翁野截肢的是左腿，从大腿开始截。
“你来干嘛？”当看到翁野遮掩眼中的狼狈，眼神冷漠地看向他。
曹湫就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翁野怪他。
他和翁野，从小一块长大，一块喜欢上摩托车，一块参加比赛，他比翁野有天赋，拿了很多奖，成功进到了MotoGP职业选手行列。
那是国内举办的一场小比赛，邀请了他和翁野，他本来不打算去的，因为翁野去了。
他知道，翁野想在这场比赛赢他，但曹湫在比赛上的原则，永远是拼尽全力，拿第一。
所以在翁野反复想要超过他的时候，他没有给翁野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躺在病床上，有很多个时候，他都在想，如果那时候，他让让翁野该有多好。
他走到翁野的面前，低下头，跟他说“对不起。”
翁野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很激动，他把桌上的东西全掀了。
东西全都砸在曹湫身上，他没有吭一声。
“曹湫，是你的错吗？你就来和我说对不起！”
“曹湫，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如果我们还是朋友，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翁野情绪很激动，被子在无意中被他瞥到一边，曹湫看见了翁野的残肢。
翁野也注意到了。
他像是逃一般地离开病房，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翁野。
曹湫说完这些事的时候，桌上的三瓶酒都被他喝光了。
他半垂着眼帘，眼睛湿漉漉地，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晏慈。
晏慈一瞬间心变得很软很软，她看向曹湫眼睛，真挚道：“曹湫哥，你没错，任何人都没有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原谅那个过去后悔的自己。”
曹湫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晏慈听到他低声问道：“是吗？”
“是。”晏慈坚定地回答。
“你那么厉害，那么热爱摩托车，它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该放弃它。”
曹湫抬眼看晏慈，松开握住酒瓶的手，停在半空中的手，修长白皙，它朝晏慈的脸靠近，落在她的下巴处，用食指勾了勾晏慈的下巴。
“好，我不放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