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还以为她是因为太累,不爱听那些趣事,就提起了上次他在小区门口遇到的那个面瘫男人。
她说他们是兄妹关系。
徐知节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顿时来了精神,仰起脸又解释说:“我们真是兄妹关系。”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像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便又闭上了嘴。
顾言也愣了一下,挠挠头说:“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今天他怎么没来送你。”
徐知节绷紧的弦松下,随意找了口借口:“他今天有事。”
顾言点头,随后小心翼翼问:“那今天他是不是不会来接你了?”
徐知节朝他看过,觉得他话里有话。
顾言赶紧解释:“今天晚上轮渡广场那里会放烟花…”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顾言羞涩地又转过了头,神色有些不自在。
徐知节懂了他的意思。
她垂下头,很想说拒绝的话,说她有事不能去,让他去找别人。
但明明话就在嘴边,徐知节突然少了许多拒绝的勇气。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跟顾言说话聊天时,她总觉得自己还过着之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很享受也很依恋这种短暂且能逃避的虚幻泡沫。
说到底,她无法完全把自己从之前的生活中剥离出来,她编织了谎言欺骗他,但同时也把自己骗住了。
她本该远远逃离,现在却忍不住靠近他,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她多喜欢他,只因为他身上存在着她所向往的一切。
徐知节同意了他的邀约。
顾言很是兴奋,眼神亮闪闪地冲她说晚上见。
他这一天跟朋友约好了去网吧打游戏,徐知节一天补习结束后,才在门口碰到他。
轮渡广场离这里并不远,两人走路过去也就五六分钟。
徐知节晚上还没吃饭,肚子又空又扁,走在路上也心不在焉的。
顾言问她怎么了。
徐知节坦诚相告:“晚上还没吃饭。”
“那正好,我遇到一家很好吃的菜馆,一起去看看?”
顾言带她去的那家餐馆,并不平价。
见徐知节犹豫,顾言拍拍胸脯说:“上次占用你时间让你给我讲题,这次我请你,就当作是上次的报酬。”
她没有理由拒绝。
餐馆也是本地有名的特色菜,店内环境装潢一流尊贵,顾言带她进去时,工作人员还认出了他。
想必他常来这里,徐知节在心里默默想。
顾言告诉她:“我爸是这家店的股东,之前他常带我们来这里,吃得多了,也就只吃得惯他家的菜。”
徐知节想到从没在家里见到他的爸爸。
对于她的疑惑,顾言沉下眼解释说他很忙,别的也没再多说。
顾言是这里的常客,店内的服务和态度要比平常的顾客更热情更周到。
徐知节被一口一个——‘小姐’、‘美女’叫着,心里陡然增生出许多自信。
顾言点了几个这里的招牌菜,他像是在外面吃过饭一样,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
徐知节一个人再饿也吃不完这五个菜,她饱腹后,有的菜还没动。
如果再把这些菜打包回去,还能再吃好几顿,还有端给谢重尝尝,任他嘴再刁也挑不出大厨的错。
但…
徐知节偷偷审视过这里的一切,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来这里像她喝水一样简单,更很少会有人把吃不完的饭菜打包回去。
如果她要是开口,就像是直接背叛了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满足心理。
还会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这是徐知节最害怕的事情,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窘迫。
服务员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让她遐想更多,更别提再开口打包了。
徐知节后知后觉,震惊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思竟然这么敏感。
貌似从她乞求谢重收留自己开始,一切都变了。
顾言见她发愣,喊了喊她,问她在想什么,并主动问她要不要打包回去。
徐知节站起身来,很坦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
两人到轮渡广场时,正值烟花四处绽放绚烂,黑漆漆的夜空都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染缸,他们所处的这片天地像一个脱离世界的梦境。
徐知节站在广场中间仰望,她伸手想抓住,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美好。
可这终究是这是一场虚无的泡影。
烟火燃尽,梦结束了,徐知节也要脱离这里。
她之前对顾言撒谎说自己就住在不远处,现在一个谎话要更多的谎话来圆。
她又对顾言撒谎说自己要去其他地方买东西,谢绝了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骑着自行车绕了一圈后,才赶回家。
一路上,徐知节回味着晚上如梦如幻的一切,她多想永远待在那几个时刻,尽情地畅言欢乐。
可现实确实她不得不面对生活开支,在阴暗矮小的房间里把自己藏起来。
说不出来的一种辛酸孤独。
这种心境的突然变化,让她突然发现周围的风忽然变得刺耳扭曲,寒凉的夜色也有些惶然可怖。
徐知节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这种落差感一直持续到她回家。
她心思空空地骑在路上,差点跟一辆迎面疾驰的轿车相撞。
幸好冲出来一个人把她拽到了马路边。
自行车倒在不远处,徐知节晃过神来,人坐在地上。
身侧的人慌忙撑起身子,冲她厉声喊道:“你他妈的想死啊!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