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王殿下是迷路了吗?这边营帐错杂,奴仆可以为殿下引路。”他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衡琅微微歪头,咧嘴一笑道:“这个借口不错,到外面了就直接这样说,还能给你记上一功。”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南酌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一方强势,一方安静,一时这场面竟有些诡异了。
“与其说我是迷路了,不如这样说吧,粤岭的公子,南酌,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南酌抬头看他。萧衡琅面上依然带着笑,一种胜券在握的笑意。他也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道:“殿下说笑了,奴仆一没钱二没权三没美色,是哪里值得让殿下亲自来找我呢?”
“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南酌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直到南酌不动了为止。“你有身份啊,罪仆之子的身份呢。”
南酌没说话。
萧衡琅背手在后,道:“你自己也知道吧,虽然能在高台上博得万众喝彩,却不见得陛下会放你自由。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你跳舞好,知道跳舞的人是你,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可以恢复自由身。”
“无论谁见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都会提起一句,这是粤岭南氏的那个公子,那个有蛮族血脉的公子,罪人之子这一声安在你身上,就是一生了。南云松是要比你程度要轻些,但是说到底,你们二人都在这朝堂里,寸步难行。”
“归根结底,就是粤岭南氏这个名号,让你们为难了。”
他说得挺有道理。南酌慢慢抬起头,那双泛蓝的眼睛终于认真的看着一个人了。他启唇,道:“殿下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我不认为是因为粤岭南氏,所以让我和云松难堪。”
萧衡琅挑眉,拿着弓将双手背到身后:“洗耳恭听。”
“西北域三城因粤岭南氏叛国背家而沦陷,即便没有粤岭南氏,这件事也是发生了,也会有某州某氏干这样的事。我和云松倘若降生在某州某氏,一样会被当作罪人之子对待,违抗不得。”
真的是这样吗?他一边说着,一边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这是亲王,是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看不透的瑜王。嘴皮子功夫,他又能胜他几成?
然而面前亲王所作所为都不在预料之内。
听毕,萧衡琅突然抚掌大笑。笑声爽朗,恐怕无论是谁经过也要探头看看是哪家少年郎这般恣意昂扬。他点着头,道:“好,好,好,好一个某州某氏。你呆在罪仆役真是屈才了。南公子,那我问你,你当真觉得,就是你们粤岭南氏送了城防图吗?当真就是你们粤岭南氏该背这个罪吗?”
南酌呼吸一窒,微微睁着眼看他。这可不是一个皇子该说的话。
萧衡琅面上还带着笑,却带了些冷意。“我母妃离开得早,我是由皇后抚养大的,所以才总能见到我和定昆一起出入。我这几年不是没有回来,但是每每去到皇后宫中,都能看到南云松被人刁难,要不就是被罚跪,要不就是一个人干了三四个人的活,当初扶山说你求他保下南云松,如今的局面又如何算是保下了他?”
“那不知瑜王殿下,想我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萧衡琅突然凑近,捏着南酌下巴逼迫他抬头直视自己,“我帮你调查这件事,若果我的猜测属实,我要你作为人证,对簿公堂。”
箭矢破空声擦着耳边而过,逃窜的野兔被一箭穿心,在原地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计数的宫人忙上前捡起野兔,报道:“定安王,野兔第十一只——!”
“射的是野兔也报这么大声啊,这宫人还挺实诚。”
马蹄踏地,在原地刨出了个小坑。萧衡琅坐在马上,背着箭筒,对旁边同在马上楚衡川笑道。
楚衡川拉弓搭箭,却不往远处林鹿,而是往上——一箭射出,只听一声尖锐长啸,一只苍鹰落在了不远处。景宸策马而去,很快就捡了回来。苍鹰翅膀中箭,扑腾不能,被景宸拎在手上,看着有些滑稽。
“野兔肉好吃。最近送信的鹰有些不够,这只不错,就留着了。”楚衡川也不等他问,主动答道。“倒是你,还没找到想打的?”
围猎开始半个时辰,各家公子卯着劲往里冲,楚衡川懒得和他们抢,想着随便找点小只的,结果没想到萧衡琅比他还懒,到现在了都只有两只林鹿。
萧衡琅一点都不急,颇为从容:“急什么呀,反正我要去内圈的,外圈的随便找找就好了。对了,定昆呢?怎么不见他。”
这人干什么,居然主动找大皇子。楚衡川从箭筒里又拿了一只,道:“大概是陪着陛下吧,方才进围场也没见到他。”
萧衡琅了然挑眉,看着楚衡川抬手拉弓搭箭。这次瞄准的是一只在树后的林鹿。
林鹿低头吃草,午后阳光顺着树叶空隙落于其皮毛之上,层次分明色泽亮丽,若是做衣裳自然是绝佳选择。
箭矢射出,同时却又响起了弓弦断裂声。断开的弓弦甩到了楚衡川手上,在虎口处抽出了一道细痕,那箭矢自然也射偏了,惊扰了林鹿,它一溜烟的跑掉了。
“主子!”景宸立刻上前,拉着楚衡川手细看。抽痕偏红,此时往外丝丝渗血,看着不严重,但是不处理是肯定不行。景宸立刻从身上掏出伤药倒上,又缠好了绷带,才退到一边去。
萧衡琅知道弓弦抽在身上的痛,将自己的弓递了过去,问道:“很疼?”
谁知楚衡川接过弓就拉着马往旁边走了一些,道:“你快别问我了,是你问我的话,太怪了。本王没这个兴趣。”
萧衡琅:……
抽死这个人算了!
闹归闹,两个亲王策马慢慢往里走着,头顶的天却慢慢暗了下去。大朵大朵厚重的云朵铺满了天空,刮在脸上的风也带了些水汽。
似乎要下雨了。